他掀开薄被,依次检查老人干瘪的四肢。密集的针眼瘀成一片,有些地方甚至结了硬痂。
“哎呀,都扎满了。”小萨布尔温和地问:“这次,你想扎脖子,还是心脏?”
老人恳求地望着他,枯干的眼眶竟挤出一滴泪来。
“别哭,亲爱的,你没有资格哭泣。想想看,当初又是怎么对我的?”
小萨布尔轻柔地拭去那滴泪,声音依然温和。
“为了逼我改遗嘱,将所有财产无条件留给你,你难道不是用尽了手段?对一个任人宰割的、可悲的瘫痪老头儿,先是无休止地辱骂,后来变本加厉,用针刺、用火烫、不准仆人伺候,让他躺在自己的便溺中……”
他的声音变沉。
“我只好生受着。我知道,遗嘱一改,我的命就没了。我死后,你还会糟践我的工厂、祸害福利院的孩子……若不是那个深夜,弗拉德大人出现在我的床前,降下猩红的恩赐,真不知还要在你的折磨下煎熬多久。”
窗外,路希陡然捏紧照片。
他将照片翻至背面,果然发现了褪色的字迹:“270.2”,后面的数字已被焚去,不过已经足够说明,这是一张拍摄于圣历270 年、也就是二十八年前的老照片。
——照片上的人根本不是小萨布尔,而是年轻时的老萨布尔!
父子两人性情迥异,容貌却出奇地相似。老萨布尔瘫痪后,饱受不肖子虐待,过得生不如死。在无尽绝望之中,弗拉德出现,轻易引诱他堕向猩红……之后,老萨布尔服下不老药,变作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并且取代了儿子的身份。
此刻瘫痪在床的“老人”,并非亨特·萨布尔,而是他的儿子。
只见萨布尔猛然将针头刺入“老人”颈侧,抽出大管鲜血,“老人”本就干瘪的皮囊肉眼可见的坍缩下去,空张着黑洞洞的嘴,连呻吟也无法发出。
萨布尔将殷红的血注入自己的手臂,发出舒适的喟叹,手臂之上血管臌胀,粘稠深褐的血重新灌入针管。
他拔出针头,笔直地刺入“老人”胸膛,将不祥的深褐色血液推入干瘪心脏。
“以牙还牙,”萨布尔缓缓扬起笑容,“以血……还血。”
针管排空,“老人”猛地抽搐起来,双目暴突,转为猩红,獠牙顶开嘴唇——他彻底堕落为了血兽。
原来老萨布尔与儿子换血,是为了转移不老药的诅咒。
残酷的一幕,令窗外的路希暗暗心寒。突然间,他对上了那双泯灭人性的猩红眼睛——
血兽朝他呲牙低吼,嘴角流出嗜血的涎水。
背向窗户的萨布尔霍然转身,走向窗边。几步之间,他的瞳孔渗出血色,惨白肌肤爬满青色血管,眨眼便转化为猩红主教的形态,力量、敏捷与感知提升到极致。
然而,窗外只有一只暗中窥视的硕大独眼。
萨布尔推开窗,一把将它扯进来。“原来是你,扭曲的小东西……”
他并未放松警惕,锋锐的目光穿透黑暗,见一只漆黑的大鸟无声地飞过树丛,一闪而逝。
萨布尔微微眯起眼睛,从窗口一跃而下,准备追上去探查。
落地后,他的身形忽然一顿,扭头看向另一个方向。
子夜时分,弦月高悬。
朦朦月光中,数十头巨大的蝙蝠正向这里飞来,其中几头携着红衣人。他们的面容隐于兜帽,猩红长袍在夜风中鼓荡,身后翼膜大张,如降临人间的邪恶天使。
萨布尔眉头紧锁,朝红衣人降落的方向奔去,快如疾风,瞬息远去。
不远处的树丛中,路希悄然松了口气——只差一点,就被猩红主教发现了。
他跃上树梢,望向萨布尔离去的方向,看见巨大的蝙蝠在树林另一头盘旋降落。
那里是……矿区福利院。
路希蹙眉。
漆黑的滑翔翼重新在身后展开,他在梢头一跃,无声地朝福利院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