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弗拉德？

一个在异世界没有丝毫根基与力量的穿越者，去刺杀臭名昭著的邪教团领袖、驱使着万千血兽的大魔法师？

而且只有三个月时间。

这项委托，艰难到近乎荒唐。

阿利乌斯了然地一笑，徐徐道：“我只要弗拉德死。至于怎么死、谁动手，倒是无关紧要。”

路希眼睫微动。“只要弗拉德死亡，委托便算达成？”

阿利乌斯强调：“只要我亲眼确认弗拉德死亡，委托便算达成。”

原来如此，路希心想。阿利乌斯也明白，如果让他亲手刺杀弗拉德，无异于上门送菜——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的猎物，又乖乖回到猎人手中。要杀弗拉德，必须借助更强大的势力。

比如圣庭，以及传说中的圣骑士。

铲除邪教、庇护凡人，正是圣庭的本职之一。那么他要做的，其实是设法调查猩红教团踪迹，协助圣庭尽快将其铲除。委托依然艰难，但并非没有希望。

况且接受阿利乌斯的条件，是眼下唯一的生路。

路希点头，接下了这项地狱任务。

“另外，不得向任何人透露我的存在，最好将翡翠戒指藏起来。”阿利乌斯语气一顿，“尤其是，接触圣庭的时候。”

路希微微扬眉：“翡翠戒指与圣庭有关？”

阿利乌斯不答，一扬袍袖，镜面如水波晃荡。“我且养精蓄锐，有必要时，自会出现。”

“还有一个问题，关于那只机械人偶。”浅灰色的眼睛直直望向镜中，“在楼下时，你对它做了——或者说了什么？”

阿利乌斯饶有兴味地勾起嘴角。“小子，倒是敏锐。”镜面开始模糊，老人形容隐去，只留下句：“顺手的事，不过是一只机械人偶罢了……”

镜面平复，重新映出灰发灰眸的年轻人。唇色很浅，面无表情，五官尽管优美，却冷淡得不似活人。

路希垂眸，回顾着与炼金术士的对话。

委托之外，他得到了两条隐藏情报。其一，翡翠戒指与圣庭有关，阿利乌斯不愿在圣庭面前暴露。其二，铁男不是简单的机械人偶。关于它，阿利乌斯显然隐瞒了什么。

盥洗室外响起哼着小曲的浑厚嗓音，还有沉甸甸的步声。哈鲁已经起床。

涂抹“秘银钝化剂”的头发已经半干，路希将发尾浸入水中，这回，发丝的浅灰色没有被水流带走。

“咦，人呢？”哈鲁在外面问，“铁男，瞧见路希了么？”

铁男似乎向他示意盥洗室，哈鲁“哦”了一声，重新哼起小曲，到炉灶前忙活了起来。

听着外面的动静，路希若有所思。铁男果然没有将他潜入工坊之事告知哈鲁。关于它，阿利乌斯究竟隐瞒了什么？

难不成，铁皮之下藏着……

路希拧转把手，一开门，正对上铁男大大的笑脸。

一个热情洋溢的机器人，一个冷若机器的人类，两者对视了几秒钟。铁男将双手往前一递，奉上装着牙刷的漱口杯和一条毛巾。

路希面无表情地接过，道谢。铁男向他点点头，欢快地摆动着臂膀走开。

路希盯着它的背影，心想：真是一只心思细腻的机器人。

早餐时间。

长餐桌换了漂亮的新桌布，花瓶里插着新摘的虞美人，面前的餐盘堆满了热烘烘的松饼、甜香四溢的奶油、黄金煎蛋和油滋滋的培根。

铁男捧着陶壶，小心翼翼地给五只玻璃杯注入等量的牛奶，整齐摆放在各人面前，最后给自己端来一只铁杯，里面晃荡着黏稠半透明的液体——凭借敏锐的嗅觉，路希断定那是一杯机油——心满意足地在桌边落座。

路希左边是哈鲁，右边是铁男。餐桌对面，三双薄荷绿的眼睛紧紧注视着他。一双微微眯起，带着探究与怀疑，另外两双睁得圆溜溜，像毫不掩饰好奇心的猫咪幼崽。

那是沙维尔和他的双胞胎弟弟妹妹，奥利和艾莉。双胞胎年纪不过五六岁，和沙维尔一样的橘发卷毛绿眼，脸颊洒着浅浅的雀斑。

“艾莉，沙维尔说他不是好人。”奥利跟艾莉咬耳朵。

“他长得这么好看！”艾莉语气肯定，“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沙维尔哼了一声，懒散道：“艾莉，你的审美教育严重缺失，回头好好学习学习哈鲁珍藏的圣骑士挂历、圣骑士长个人画像集，还有……”

哈鲁连忙咳嗽一声，端起牛奶杯。“来吧，让我们举杯庆祝！为了路希的康复，也为了此刻的相聚。”

铁男迫不及待地举起它的机油。艾莉和奥利齐声：“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