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还没等两人掉到地上,青归玉就简直恨不得自己一下碰死。
她闭上眼,血领着红晕冲上脸颊的速度,比她运起轻功还快。江边的凉风擦过她的面颊,只觉自己凌空旋身,身下人轻巧地环抱着她落向了地上。
“青姑娘,”冰冷的指尖抚上眼帘,金声公子以柔情到近乎残忍的语气,无比清晰地说,
“该起床了。”
这短短四个字,把青归玉吓出一身冷汗。
她猛然睁眼,竹笛疾点而出,身形一纵,意欲挣脱他的怀抱。沈镌声反应奇快,翻手扣住她的右腕,几缕金丝游弋而过,只听得一声裂帛,她的衣袖应声而破,露出伤痕遍布的小臂。
漕帮百余人仰头望去,只见玄衣公子踏着坠落的旗幡翩然落地,傍边女郎翠竹笛尖正自贴着他心口命门。幡布倒下,掩上两人交叠的衣角。
一时人人皆惊,高台上下,鸦雀无声。
“好。”沈镌声瞥了一眼青归玉的手臂,点点头,全然不顾那逾百道紧盯着他心口翠竹笛尖的目光。他环顾四周,向那台上众人道,“龙老帮主,漕帮各位朋友,此刻不便行礼,请恕镌声唐突失仪。”
龙老帮主与下首三位长老对视一眼,虽惊疑不定,却也不好当场发作,只得问他,“天机阁贤侄,为何如此?”
金声公子转眼看她,含情凝睇,眼尾流红。仿佛他方才躲着的不是什么桅旗幡,竟是个鸳鸯帐。
“我二人可是来的早了。只是见老帮主问及药王谷诸位侠士,镌声忍不住也有些话要说。”
下首三人之中,一长须老者端坐于黑木盘蛇椅上,捻了捻胡须,目光在青归玉身上游移,“听闻沈天机近日被些麻烦缠身,为何不回阁处理,反来我帮中生事?”
他顾及沈镌声颜面,不好当众提起情蛊二字。哪知沈镌声却毫不在乎,轻轻道,“彭长老说笑了,什么麻烦缠上我?倒是我要缠上她。”
玄衣公子倾过脸,对着青归玉展颜一笑,神态里有情思潋滟,如江水上胧月施光。
“虽然青姑娘念着师门旧情,我却是十分小气。自从沈镌声做了姑娘的蛊奴,昼夜之间,念兹在兹,未曾有一日不在想着——”
高台之上,众人眼见他拉起扣着的女郎手腕,冷笑一声,转过头去。另一只手径直指向药王谷诸人,金线长丝,曳着凶险的灯火流明。一字一句,厉声问道,
“——当日青姑娘的手筋,是谁断的?”
“沈镌声!”青归玉怒喝道,“住口!”
她手上用力,那翠竹竹尖在他心口压下,以至于刺出些许血痕。金声公子低头看了看,抬起头,衬着那心头洇开血色的湿痕,言语间靡态横生。
他在高台之上,对着她柔声道,“青姑娘不高兴。等我们回去,要打要罚,镌声凭姑娘施为罢了。”
因着尴尬,青归玉本来脸上有些红晕,到此处简直被他气得面色发白。
他伪装情蛊让她当众出丑,倒还罢了。
药王谷金针杀人一事,针上已有破绽,本有辩驳余地。但此时当着众人之面,却被他这三言两语,将事情引到了自己头上。又假借替她问罪,当众发难,亲手断绝了她与旧日师门朋友最后一点情义。
杀人何须用刀?囚人何必设笼?
深情秘色,诛心而已。
药王谷执法堂这韩柊长老,中年成名,为人素来慎重刚直,当下也不气恼,沉吟道,
“青归玉药王谷弃徒,这是我派中之事。似这般天机阁非要插手,哪里有此等道理?沈阁主,当众如此……情态,不怕自损名望么?”
玄衣青年转过头去,环视高台上下众人,朝韩长老欠了欠身,
“我等江湖儿女,闲居山野,俯视庙堂。”
他笑道,“至情至性,能歌能哭。是真名士自风流。”
他黑袍乌发,就中系着参差金线明光,打眼看去真如昔日乌衣子弟,隐遁时放达风流之态。
金声公子收回手来,玄衣冶荡,分开翠竹笛梢。那丝线横斜的手指覆上心口,指尖在胸前浸了点血色。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