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归玉盯着他垂落的睫毛,山神庙窗下透来些许月光,使它们看起来像两片沾了霜的鸦羽。
这个总是端方持重的小师兄此刻半跪在她面前,素白衣角垂落膝边,低着头察看她的双手。
他在肘窝处重重按了三次,这是检验毒素是否蔓延的指法。
“嘶——疼!”少女本能后仰,后背抵上山神庙冰凉的墙角。
“现在知道疼了?”他声音蓦地低下去,“你挑毒蛇时候的胆量呢?”
陆归衍猛地松开手,青归玉腕间顿时空落落的,心里一坠。
“小师兄,你别生气。”她揉着手腕,讪讪地道,“你别替我上药了,还是用针吧,金针扎得还好忍些。”
陆归衍动作微滞,怒道,““蛇毒游走时用针,你想当一辈子废人?”
他的目光冷得像刚刚趟过冰溪,“你虽然学了那金针,也别以为什么都能办到。”
可是他的药实在太疼了,疼得她本能挣扎,猛地一推他的肩膀,掌心触及一片汗湿的中衣,少年陆归衍忽然僵住了,喉结动了动,突然转过身。
“方才凶你是我不对。”他过了一会儿,没头没尾地开口,眼睛死死盯着她身边地上的草苔绿痕,“但你逞强,要是再……”
“再有下次,”陆归衍将她的针囊塞到她手里,平白无故地生气,语气几乎有点恼怒,“便让毒蛇咬死你。”
青归玉记得那时候自己忙不迭的点头,嘴上连声答应,说是是是,知道了,小师兄,好好好,并且转了转手腕试图证明自己还可以,没问题。
但是——
等等,她的双手不是已经?
江神庙外,有夜枭惊啼。
青归玉在梁上猛然惊醒,汗湿的脊背贴着朽木。庙外江涛声裹着某种极轻的金属嗡鸣。
她翻身欲探,梁木却传来细密的开裂声。暗金色丝线如毒蛛吐信,不知何时缠住了主梁,正在泛着不祥的幽光。
青归玉足尖急点跃向侧梁,晶丝却比她更快,刹那间绞碎承重的木榫。青归玉只来得及抓住垂落的幔帐,整个人已随着倾塌的梁木直坠而下。
失重感裹着灰尘攫住心脏的瞬间,她本能的蜷身护住要害。
却没等来预料的剧痛,反而跌进一片冰冷的苦香,沈镌声接住她的姿势如同挽起一枝将折的桃花,左手扣上她后腰,右手托住膝弯。
玄色广袖垂落,露出手腕缠绕到手背的晶丝,泛着骸骨般的磷光。
这双手明明极其稳当,卸力时却故意踉跄半步,整个人重重抵在殿柱上。青归玉的幂离早不知滚落何处,他垂下头,阴影笼住她整张脸。
他的身材比七年前更高,面容浸在微光中,暮色的阴影映得整张脸有些妖异,本就有的一双桃花眼,左侧眼尾稍一粒朱砂痣,显得眉目犹如凤凰。
青归玉的指甲掐进他肩头锦缎,那衣料下透出的体温冷得像具尸体。沈镌声的唇几乎贴上她颈侧动脉,他低声笑着,轻轻念,
“一。”
“松手。”青归玉心念电转,并指抵向他心口要穴,但这距离未免太近,一些也发不上力。
“好凶。”他的拇指正摩挲她腰间,嘴唇笑着,噙住她的发丝,犬齿与发丝刮擦发出细细的声响。
“二。”
他的喉结在青归玉眼前滑动,冰凉的唇蹭过眉心,呼出的寒气激得那片肌肤惊起浮栗。
“三。”
凉意顺着发梢攀爬至彼此交错的呼吸间,没等她反应,他的唇已经压下来。像他练的寒髓功,三分蜜毒混着七分阴冷,如篆金般华美暴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