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便知是常年养尊处优养出来的。
那人食指上带着一枚古朴的墨玉戒,他轻轻勾了勾手指,红盖头就凭空而起落入掌心。
指尖捏着红盖头随意晃晃,玛瑙珠子彼此碰撞,声音杂乱又清脆。
下一瞬,红盖头被人藏进胸前衣襟中。
云卷云舒,月光骤然变亮,照在人间。
来人捡走盖头后,转身跃上了屋脊,身若琼林玉树,飞檐走壁如闲庭信步。
·
四进四出的宅子不大,只是七拐八拐的不好找路。
胖喜婆如释重负道:“就是这儿了。”
玄卿挑眉,极具压迫感的的目光自上而下落在两个喜婆身上。
人间嫁娶的礼数他不是很懂,但也知道要先拜过天地高堂再入洞房,“直接入洞房?很急吗?”
胖喜婆心虚垂眸,瘦喜婆面上强撑着眉开眼笑,冲一旁的小丫鬟疯狂眨眼,零星几根的眼睫扑闪、扑闪。
小丫鬟头也不敢抬,畏畏缩缩捧着托盘上前,盘中只有一杯酒,瘦喜婆拿起来递给玄卿,笑道:“小姐,这是陈家冲喜的规矩,您喝了刚好是吉时。春宵苦短,快喝吧。”
玄卿并不着急喝,他捏着酒杯轻晃,水光晃荡,两个喜婆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
想催,但刚才又被玄卿吓到了,不敢催。
两人欲言又止。
玄卿不急不躁。
就在胖瘦喜婆老脸都急成猪肝色时,玄卿终于戏弄够二人了,他把杯沿靠在唇边……
两个喜婆暗暗松了一口气。
玄卿嗤笑,连杯子带酒一块扔出去!
“不是说着急入洞房?怎么,现在不急了?”他抱臂冷眼看着三个蠢货,戳穿道:“这酒非喝不可,难不成是下了毒?”
空气诡异的安静。
胖喜婆看了眼瘦喜婆,瘦喜婆看了眼小丫鬟,小丫鬟盯着托盘,托盘就只是个托盘。
玄卿转身推门进屋,“嘎吱!”
身后三人跟门同时出声。
“等——!”
玄卿半回首,眉眼间又冷又艳,似雪中红梅,他睨了三人一眼,若无其事的推门进屋。
“……怎么办?”两老一小不知所措,三人守着被玄卿一脚踢严实的门,叽里咕噜研究了半柱香的功夫,最后各回各家。
不管了,反正半仙都说了是天定的姻缘,暖情酒不喝就不喝吧,更何况屋中还点着迷情香,明天肯定能给老夫人交差。
屋内,暖香阵阵。
玄卿一口气把头上的簪子全拔下来扔到了桌子上,松开了头发。
桌上备着枣、花生、糕点、合衾酒,他拎起酒壶仰颈喝干了合卺酒,顺手捡了两块糕点尝个鲜。
他不担心陈府会在合卺酒里下毒,毕竟是洞房花烛夜,万一一不小心,可就给陈公子送走了。
玄卿放下酒壶,朝内室走去,吃饱喝足他差点忘了里面还躺着位需要他主动的“相公”。
如果陈公子昏迷不醒,那今夜正好相安无事,明早分道扬镳;如果他真想让自己给他冲喜,那真是不好意思,他克夫。
绕过屏风,挑开厚重的床帘,透过细缝,玄卿没看见病秧子的脸,倒是先看见了病秧子搭在被褥外的手,那只手骨肉匀称、白皙无痕,食指上还带着一枚墨玉戒,看着并不瘦弱反而给人一种力量感,怪好看的。
玄卿倾身,借着帘外烛光,看清了病秧子的脸。
眉目俊朗,面如冠玉。
这般容貌的俊俏少年却命不久矣,可惜了。
玄卿下意识惋惜,但也只有一瞬间。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天地本不全。
玄卿心底毫无波澜的放下帘子就走,外室有软榻,今晚在那里眯一会儿,等明日天不亮便翻墙离开。
香气幽微,趁玄卿打瞌睡时悄无声息的浸入五脏六腑。
夜深人静……
“咳咳!咳!”
病秧子突然咳起来。
刚眯一会儿的玄卿皱了皱眉。
“咳咳咳咳咳!”
头脑有些混沌的玄卿不悦地翻了个身。
“咳咳!水……”
玄卿拿衣袖蒙住了头。
“水!”
“水……”
病秧子叫魂一样叫个不停。
前世人人都说妖帝冷血无情,杀人如切菜,玄卿面无表情坐起身,他不介意现在就剁了床上那只嘎嘎叫的鸭!
“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