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奈何桥的另一侧除了三生石,便是一处还魂崖。从崖上跳下,便可到阎罗所说的六道之中参与轮回。
这六道分别是天道、阿修罗道、人道、畜生道、恶鬼道、地狱道。
无人跳出轮回,哪怕是天界诸神。
即使是掌管凡人轮回转世的冥界,自以为参透这虚无缥缈的六道者,都是六道轮回中的一环。
顶着肆虐的风沙,裕凝离开了此地。
酆都城中专门设了住所供鬼吏鬼差暂住,裕凝被分配到一处僻静的小院,院中三人合住,只是她自捉拿王淮后还未曾见过另外两人。听说她住的这院子住过许多鬼差,后来都纷纷嚷着搬走了。
推开小院陈朽的木门,裕凝抱着锁魂链,正面对上了正披头散发唱戏的伶人。
“啊,见谅,我是不是回来的不是时候?”裕凝将粗重的锁魂链扛在肩上,左手扶起链子末端,右手还停留在门板上的门环上。
伶人措不及防被瞧见了发疯的模样,火速拢起头发,将袒露的胸膛收了收,扯了扯身上单薄的粉色戏服。
从旁窜出个猴精似的人来,他面上赔笑:“你便是新搬来的鬼差吧?实在抱歉,这位是山师酒,生前在乐山做赤脚僧人,寻常衣冠不整惯了,你莫要见怪。”
“无妨,您是?”
猴精道:“我名唤作习立,是卞城王手下日游神。”
转头指了指左手捉着散乱的头发,右手扯着胸前衣襟,一脸好奇的山师酒,道:“他,是卞城王手下的夜游神。”
裕凝尴尬笑笑:“我是秦广王手下白无常。”
“姑娘定然天资聪慧,实力过人吧?我听闻秦广王殿下手下两位无常俱是地府表率,法力高深,业务也熟练得很。”
“我是顶了白玉的位置,倒称不上实力过人。”
习立眼睛瞪得溜圆:“哦——关系户呀?”
旋即立刻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佯作掌嘴:“瞧我这张嘴,给姑娘赔个不是了。姑娘与我二人同住,倒是委屈,我们特地留了西厢房,与姑娘隔开。”
“多谢。”客套一番,裕凝举着一张假笑面具进了西厢房。
不过是暂住,裕凝随意扫了两眼,屋子还算宽敞,放得下一张软榻,还能再支一张圆桌,左侧耳房隔了做书房倒也还算舒心。
草草洗漱,裕凝正欲卧上软榻,院中忽传来一阵叽里咕噜的怪叫。
裕凝扯起棉衾蒙住头,昏昏沉沉间听见有人来拍门,叮叮当当乱糟糟的。
她靸了一双角落里翻出的木屐,哒哒跑到门口,推开门板一看,正是瘦得竹竿一样的习立。
裕凝低头看他,道:“怎么了?”
习立描述了一番院中鸡飞狗跳的场面,道:“大人,我按不住山师酒,望大人出手相助。”
语罢,两只滴溜溜的眼珠子盯着裕凝,她被看得心里发毛,打了个冷战,道:“请。”
走到院中一看,墙根底下养的几盆牡丹已破了盆,悻悻躺在地上,裕凝正疑惑地府这般贫瘠的土地怎能养出这般水灵的花儿,习立扯起嗓子喊道:“山师酒——”
裕凝环顾四周,未曾发现山师酒的半片衣角。
她扭头来,眼前忽掠过一道黑影,从墙上跳下来,扑腾扑腾摔在地上。
“大人!”习立忙按住意图上前查看情况的裕凝,一惊一乍。
“他这是怎么了?”
习立苦哈哈地哭诉了一番山师酒自从当上夜游神后,每日夜里必起身乱窜,即使不是他当值的日子,他也一日不落。
“他寻常都做些什么?”
习立道:“他做的可多了——上墙唱戏、院子里疯跑、发起狠来还要踢人脑袋。”
裕凝嘴角抿住,思忖着,迟疑道:“所以,这就是这院子空下来的缘由吗?”
“他先前拧了几位鬼差的脑袋,踢了半宿,自此以后就无人敢搬来,”习立苦笑,“大人,您是近千年来头一个。”
裕凝面上不显山不漏水,实则内心狂吠。
“现在怎么办?”
习立闻言谄媚一笑:“好说,大人,您将他收入玉晶瓶中。”
裕凝半信半疑,接过玉晶瓶,口念咒语,躺倒在地昏迷不醒的山师酒被收入瓶中。
“你怎么不收,偏要来寻我?”裕凝居高临下地拷问。
“大人,您冤枉我了。不是我不收,是小的收不住他。不瞒大人,小的尝试了很多次都使不动这玉晶瓶。”
习立立即开始倒苦水:“山师酒虽疯疯癫癫的,可他法力高强,清醒时打遍地府无敌手!”
裕凝看着手中的玉晶瓶陷入沉思,须臾,将小瓶子抛入习立怀中,转身就走。
“你且好生守着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