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夫寿辰这日下起了小雪,盛家的马车停在宫门外,盛如宝被搀扶着下了马车,坐上了皇夫派来接他的舆轿。
八人抬的轿子很稳,道路两旁都挂上了红灯笼,盛如宝穿着带有帽子的狐裘披风,小脸被遮了大半,看着轿子一路经过宽阔巍峨的前殿,又穿过造景精致的亭台水榭,和许多幢雕梁画栋的房屋,停在了皇夫所在的寝殿。
甫一进门,盛如宝就落入了在此等候着的柳堰丛的怀抱,双手被柳堰丛一起抓住抵在胸膛上暖着。
皇夫看的惊奇,柳堰丛看了眼皇夫,皇夫明白他的意思,屏退殿内的侍从,就见他的弟弟抱起他还没看清长相的哥儿放到榻上躺着,自己坐在榻边,将哥儿的脚抬到膝盖上,为他脱去鞋袜放在腹部暖着。
“你这成何……”皇夫大为震惊,下一刻,他就看见兜帽滑落的盛如宝那一张面如傅粉,唇若涂朱的美丽面庞,顿时失了声。
盛如宝对上他的目光,下意识伸手抓住帽檐想重新把自己遮住,复又僵住,掩嘴悄声问柳堰丛:“我是不是要行礼呀?”
看着他掩耳盗铃般的可爱模样,以及因为不确定而高低飘忽的小调,柳堰丛忍不住露出笑容,温柔道:“没事,皇夫也是你的哥哥,自己人不拘这些礼节。”
“成何体统”还没说完的皇夫:“……”
盛如宝安心了,放下手:“嗯嗯。”
皇夫这辈子都没被人这般无视过,纳罕得看了一会儿自家弟弟与弟媳相处时殷勤备至得模样,才开口道:“差不多得了,该去昌顺殿了。”
宴席上,盛如宝津津有味地吃着菜,看着各个大臣献上的奇珍异宝,并说些天花乱坠的贺词,殊不知许多人的视线都屡次在他身上流连。
膳后,皇上和皇夫领着众人去赏梅,盛如宝落后了些,身边凑上来一个哥儿,对盛如宝说了一些文绉绉的话,盛如宝听不懂什么意思,就咧嘴冲他露出了个不尴不尬地笑。
清哥儿沉默了会儿,稀奇的看了他几眼,心道这美人美则美矣,只怕是有些傻。不过他反倒更喜欢了,他素来喜爱长得好的人,既然盛如宝长得这般漂亮,只要他愿意与他做朋友,他就不和他计较抢了柳堰丛害他丢了面儿的事了。
“你可以唤我阿清,我怎么称呼你?”
这句盛如宝听懂了:“小宝吧。”
阿清由衷感叹道:“你真漂亮,为何整日待在宅子里都不出来与大家走动呢?”
盛如宝认真道:“我有病,他们不放心我出去。”
清哥儿是知晓盛家和肃远王府都在为盛如宝求医这件事儿,但他看盛如宝能吃能喝的估计也没什么大问题,不以为意道:“多走走就好,闷着才更不容易好,许多哥儿就是不爱动,才身体那么差,哪像我……”
意识到自己失言,竟然想把自己私下做的事情告诉才第一次见面的哥儿,他及时住嘴,转移道:“等宫宴回去后,我可以邀你出来闲逛吗?我以前都没听过你,你可能连门都没出过吧?京城的街市可是有许多有意思的东西,不去看看太可惜了……天啊!”
盛如宝忽然又控制不住呕出了一口血,他淡定地擦了擦嘴,见这个萍水相逢的哥儿露出一脸惊恐的神色,笑了笑,露出一口还沾着鲜血的整齐贝齿:“别怕,小事。”
清哥儿:“……”
他连忙站到盛如宝身前,遮掩住地上的鲜血,隔绝开被动静引得看过来的人,塞了个帕子到盛如宝手中,让他擦擦手上的血,低声道:“皇夫寿辰的日子,见血可不吉利,被发现是要受罚的,你快擦擦,我带你去找盛夫人?”
盛如宝是跟着他现在名义上的阿父阿爹来的。
“不……”用字还没说出口,盛如宝眼前一黑,骤然晕了过去。
清哥儿眼疾手快的抱住人,顿时进退失据,好在他们停留的这一会儿,周围人都已经离得远了些。他心想:不行,还是要去找太医。
还不待他做些什么,前方回头看见盛如宝不对劲的柳堰丛目光先是一凝,紧接着面色大变,立即飞奔过来将人从清哥怀中接过,现场小小的骚乱了片刻。
后面发生了什么盛如宝就都不知道了,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在盛家自己的寝室内了。门外传来小声的交谈声,隐隐约约听不真切,他有些吃力地睁开眼睛,一旁伺候着的仆从见了立即喊来了柳堰丛。
柳堰丛面色苍白,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的十分臃肿,带着面具的奇怪侍卫,那面具上眼睛的部位只凿开了黄豆大小的孔,盛如宝好奇他往外看时不累吗?
盛如宝刚醒的脑袋逐步缓慢地清醒着,他虽然感受到不到痛觉,可身体机能的衰弱所带来的直接表现却与普通病人是一样的,例如吐血,例如疲惫。
“卿卿你已经睡了一天两夜了……”
“这么……”盛如宝话还没说完,再次呕出一口腥甜。柳堰丛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急吼吼得让医师进来,他身后那个怪侍卫,脚步向前一步后,又僵住,姿势诡异的立在那里。
盛如宝道一字一句慢慢开口道:“你别担心,我只是有点困……”说完没一会儿,再次昏睡了过去。
年老的医师把完脉后,拿出用来吊命的药丸,满头冷汗道:“他的脉象已经越发薄弱,再这样吐下去……恐时日无多,卑职医术不精,实在束手无策。”
怎么会……他还是花一样鲜妍的年纪,怎么就要凋落了呢?
柳堰丛听完只觉得天旋地转,他站在床前静默良久,医师的话不断排列组合在他的脑海中震耳欲聋地回响,吵得他头痛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