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地瞥过来,那双徽墨般浓淡的眼眸里的寒意,却令人不寒而栗。
这个眼神……
小厌的声音将她从质疑之中扯出来:
“在新学校的生活怎么样?依然。”
“哦,还行吧。”
回过神来,谷依然晃着手中的香槟杯,心不在焉地道:“就那样。蛮无聊的。”
小厌看到她白皙手指上的戒指,问道:
“我听说,你订婚了?”
谷依然察觉到她的视线,忽然觉得烫手般的赧然与尴尬,她把手收到身后,“差,差不多吧。”
“对方是哪家的公子?”小厌笑眯眯地问。
围绕在谷依然身旁的千金小姐听到这捂住自己唇,眉眼弯弯,很是高兴的样子,“你不知道吗?是窦柳殿下。”
居然是当今继太子?
小厌有些讶异。
这可了不得。
当今皇帝没有子嗣,于是打算从宗亲之中过继了亲王家的嗣子,然而施别盛并不乐意成为皇位继承人,这个不算美差的荣耀便落在了一个名为窦柳的世子殿下身上。
虽然没有正式册立,但大家都认为他就是之后的王位继承人。
在原著中,慕容松的确在本书接近尾声、承认了真实身份的时候,被安排和这位继殿下成婚,此人性情易怒,喜乐无常,婚后生活无疑是不和注定。黑化的男主在订婚宴上杀掉了他,导致他甚至没怎么露过脸。
转学去女子贵族学院的谷依然,怎么会和他订婚?
看出小厌有些讶异的神情,跟班千金露出憧憬的目光,“窦柳殿下今天也会出席宴会,很快,依然就会是世子妃殿下了。”
谷依然的脸色却很差,似乎并不为此而高兴,只是瞥了旁边的千金一眼:“别说了。”
“只是订婚而已,不代表什么。”
谷依然勉强地道。
“我……我先走了。”
不敢再跟小厌对视或者说话,她转过身去,低着头离开了。
【她今天怎么回事?】
小厌在心底疑问。
和贵族联姻,一直被谷依然视为身上的使命,未曾更改,谷家作为施家的附庸,近几代没有出现有能力的继承人,于是地位逐渐式微。
和巫马相介订婚成为了谷依然势在必得的筹码,她希望通过联姻来擢耀家族,为此不惜铲除一切妨碍婚约的眼中钉。
这次,剧情的蝴蝶效应,令她的订婚对象成为了身份更加尊贵的继太子殿下。
虽然不及拥有实权的大公阁下,仍旧令她居于众人艳羡的地步。
她为什么却愁容不展呢?
那位千金却没有跟着谷依然一道离开,她扇动着手里的折扇,在谷依然离开后,露出轻蔑的笑容与冷哼。
看到小厌若有所思的样子,她凑过来,笑吟吟地道:
“你看她的表情,平日里嚣张的样子一瞬间堰旗鼓息了吧?我听说她以前在伊盛兰德没少欺负人,你作为她以前身边的人,想必没少吃苦。”
小厌看了她一会儿,没有说话。
千金说到这里,脸上露出快意的微笑:
“都说人有两面性,骄傲如谷依然,可曾想到有朝一日,成了圣金露的笑柄?所有人对她假意迎合,不也是为了看她笑话?”
小厌:“为什么说是笑柄?”
千金凑过身来,扇子遮住半张脸,笑道:“窦柳殿下喜怒阴晴不定,之前还是世子的时候,对身边的人非打即骂,这次的婚约是皇室强加给他的,还是巫马家不要的未婚妻,自然不快。游泳课时换衣服,我们经常能见到她身上的伤,可渗人了。”
千金瞧着小厌的神色并无快意,疑惑地偏头,“爱欺负别人的人,最后被人欺负,你不觉得解气?”
小厌摇了摇头,平静地道:“或许她罪有应得,但我一点儿也不开心。”
千金语气古怪地道:“她都没说不愿意,你可真是个奇怪的人。”
她顺势地看向旁边身姿纤长的男人,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他。
慕容松站在阴影里,淡淡地朝她透去阴冷的目光,居高临下地望下来,她打了个畏惧的冷颤,很快就离开了。
系统慢悠悠地道:【慕容松居然和继太子订婚了,一定是世界察觉到稳定值过低,开始自动修正,让该出场的人物继续登场。】
小厌没有说话。
慕容松看出她有心事,刚想问什么。
众人祝贺的嘈杂声音就陆续充盈了整个宴会厅。
从侧视的视角,只看到大公从旋转台阶上缓步而下的身影。
他今日穿了一身立阔垂顺的宫廷长袍,染色是巫马家代表性靛蓝,银线的飞燕草刺绣盘在袍尾,极为冷淡的配色。
视线顺着裤腿缓慢上移,是纤细劲瘦的腰身,立领贴着脖颈,俊美的面庞端持又矜贵。
当他站定在细碎温暖的灯光之下,与众人寒暄举杯的时候,眉眼几分怠倦的颜色,更显出清和的忧郁,移不开眼。
外界传闻巫马相介与施别盛不睦,所以本该到场的施家只派了内官出席。
这两位,一位是荣冠亲王的儿子、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公爵爵位,一位是未来的大公,与皇室历代姻亲。
二者权势与爵位上皆争不出高低,没有人会怀疑施家公爵的权柄,或质疑大公府邸不可侵犯的王国地位。
扫了几眼他遥远的、被簇拥的身影,小厌低着头想心事,垂着眼睛,小口喝着香槟。
当杯盏见底,面前却投下一阵深沉的阴影。
当她抬起眼睛时,大公已然在众人无声齐聚的注视之中,立身在了少女的面前。
“好久不见,小厌。”
大公温吞的嗓音,很是轻缓。他好像感冒了,说话时带着难以褪去的沙哑。
他浅淡地笑着,面上一点儿也看不出前些日子的冷漠,身体微微前倾。
好似往昔一样,那双深蓝色的桃花眼望向她的视线带着期许,这分亮光极为柔和,里面却多了一些深沉与看不懂的东西。
小厌没说话。警惕而疑惑地望着他。
他似乎忘记了前几天发消息不回的冷态,以大公的身份毫不避嫌地贴上来。简直僭越。
巫马相介朝她伸出手来,弯着眼睛道:“你能来我真的很高兴。”
小厌察觉到危险地朝后退了半步,畏缩地扒着慕容松的胳膊。
巫马相介不退返进,他倾身,“如果可以,我想请您跳一支舞。希望您不介意。”
众人窃窃的惊讶议论此起彼伏地在宴会厅响起。
这个极为重要的日子。首支舞的权利一般是会让给在场地位最高的女性,贵族云集泛泛的场合,年轻的大公却选择了角落之中的一位籍籍无名的新面孔。
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认识吗?
如果大公是在选择在场之中最美丽的女人,当此殊荣的女性如璀灯上的水晶般得多,怎么偏偏要跨过整个宴会厅选择她?
这位少女很显然叫不上名字,没有珍贵的高级珠宝,或者悠久的铭文家徽,就说明她的身份并不显赫。
小厌看着他,迟迟不敢伸出手来。她保持着怀疑的态度,注视着眼前的人。
“你在做什么?”
小厌气压极低地出声,语气警告,“你闹够了没有,就不能像之前一样装不认识我吗?”
带着提醒,她友善地提高音调:
“我们之前应该不认识,大公阁下。您是不是认错了。”
“没有吧,我们认识啊。”
巫马相介神色如常,唇角噙着温柔的笑,“不认识我怎么会请你呢?什么人都能进大公府邸的话、那今日的安保未免也太差劲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小厌总感觉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冰冷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斜落在身旁的慕容松身上,冰蓝色的眼睛里面的笑意,如此地寒冷。
“是吗,欸,可是……我不会跳舞呀,大公阁下,恐怕扰了您的心情。”
小厌极为尴尬地捂着唇,勉强地笑,低着眼睛,做出一份为难的神色。
巫马相介平淡地道:“没关系。”
“如果您不嫌弃,我可以教您跳一些简单的舞步。”
……
…这个人……
……
绝对是在报复我。
……
小厌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冷,感觉到一丝丝虚弱的感觉涌上心头。
今日是巫马相介极为重要的日子,再继续在这里甩脸色的话,恐怕要让他难堪,自己也会彻底得罪在场的贵族宾客。
平民女孩,居然敢回绝大公阁下的邀约,太不识好歹、没有教养礼仪了。——小厌甚至能够听到在场贵族的心声。
……
小厌极为缓慢地,把纤细白皙的手指放在他的掌心。
她眼眸弯弯,笑得时候脸颊柔软,露出唇珠下的尖牙,颇为咬牙切齿地,虚伪地笑着应答道:
“哪里,您能够教我是我的荣幸,大公阁下。小女子真是三生有幸您还记得在下,毕竟您也从来没回过我信息啊,欣喜得小女子都有点说不出话来了…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