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骄冲进长乐宫时,正看云天齐拿着一柄长剑抵在沈珩桢脖子上。
云天齐狠狠瞪着沈珩桢,跟只乌眼鸡似的,而沈珩桢也是梗着脖子,一副横眉冷对的架势。
“干什么呢你们!云天齐,你给我把剑放下来!”
云天齐一见到云天骄,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突然就委屈起来,“皇姐,不是我一定要杀他,是他要杀我!”
“不许胡说八道!”云天骄听得心惊肉跳。
天子与丞相之子拼的你死我活,若是这话从长阳宫传出去,还不知会在朝堂内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
云天骄走过去,以真言将云天齐手中的长剑打掉,又看向沈珩桢:“小沈大人,琼枝的事是意外,天界已经承诺会给我们一个交代,你冲陛下发火有什么用?”
“交代?”沈珩桢嗤笑一声,他看上去状态非常不好,黑眼圈严重,像是很久没睡过了,“长公主殿下,你可知,琼枝最后的死状?”
云天骄微微愣住,外界都在传言沈琼枝是被竺景仙君失控后奸`杀,天界为了维护沈琼枝的声誉,对其死状也是绝口不提,想必不会特别体面,可是如今听沈珩桢的语气,竟是已经知道了。
“沈家有一位交情不错的天神,那位天神,刚好看到了琼枝最后的样子。”沈珩桢也不等云天骄回应,便咬着牙,几乎是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他说,琼枝被发现的时候,浑身血肉被吸干,只剩下一副空荡荡的骨架和干皮,被人做成了纸鸢,是飘在半空的。”
云天骄不可置信,脚下几乎一软,她随着沈珩桢的描述想象那个画面,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少女鲜活明媚的笑脸,只觉心脏像是被人用锥子狠狠戳穿。
“怎么,这怎么可能……”
云天齐也吓得傻了眼,嘴巴张了张,竟是发不出声。
沈珩桢空洞的眼睛看向云天齐,像是要把他牢牢盯穿了一样。
云天齐不禁后退了两步,“你,你这样看我做什么?琼枝出事,我,我也很不好受的……”
“陛下,小妹死状如此凄惨,而天界对此却只字不提,企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您身为人皇,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这样磋磨自己的子民?”
云天齐快被逼哭了,“朕,朕又有什么办法,他们可是神仙呀,神仙发了话,朕又能如何!”
“可笑,如今那些天神都是靠我们凡人香火生存,陛下若真的有心为小妹追求公道,只需一纸诏书号令天下百姓断供香火,不愁没有谈判的机会,可是您却只是听之任之,不敢对那满天虚假伪善之辈有丝毫的忤逆!您……不配为人皇!不配为一国之主!”
“你住口!”云天齐被激得直跳脚,他身为帝王,也是有尊严的,被如此冒犯,还顾念什么情谊,当即捡起地上的长剑,再次指向沈珩桢,“你说朕不配为人皇,不配为一国之主,那你说谁配?谁配?莫非是你么!”
“够了,你们两个都给我住口!”云天骄不敢再让这对君臣矛盾激化下去,主动吸引火力,“沈珩桢,登仙大会每七年都会举办一次,这么多年也没出过事,这真的是我们无法预料的……”
“登仙大会本就不该存在!”沈珩桢几乎是嘶吼出声,打断了云天骄,“蛊惑民心,强化神力,令众生将所有希望寄托于求神拜佛,不再专注现实。年年办这种东西,误人子弟消耗钱财,这东西,本就不该存在……”
“疯了疯了,沈珩桢你真的是疯了,真的是疯了……”云天齐不可置信,震惊到连生气都忘了。
云迟国举国尚神,沈珩桢竟是否认神明存在的意义,这无异于大逆不道,倒反天罡。
一时间长阳宫内变得死一样的沉寂,只有云天齐和沈珩桢两人因激动而显得粗重的呼吸声。
“沈珩桢,如今琼枝已经出事,再追究是谁的责任没有意义。你若还看重我们从小长大的情谊,信得过我,便将这件事交给我来调查,我一定会查明琼枝死亡的真相,给你和沈丞相一个满意的答复。”
“小神也愿尽绵薄之力。”这时一直沉默未出声的知微也开口,“小神在鬼界有些人脉,若抓紧些时间,或许还能追到沈小姐的亡魂。”
在听到知微说可能追到沈琼枝亡魂后,沈珩桢死寂的眼里终于恢复了一点光亮。他看向云天骄,似是在求证这话的可信度。
云天骄冲他点点头,“我愿意去鬼界,替你寻到琼枝。”
沈珩桢唇微动,似乎想要请求同去寻找妹妹亡魂,不过思索片刻,还是没能开口,只是退后一步,冲云天齐叩首跪拜。
“臣冲撞圣驾,罪该万死,愿戴罪立功。听闻万溪山一带山火不断,已有数月,且有继续向外蔓延之势,臣愿意亲自前往督办灭火救灾事宜,恳请陛下恩准!”
云天齐被沈珩桢这突然的服软弄得一时无措,看向云天骄,似是想要她帮忙拿主意。见云天骄点头,这才应允。
沈珩桢领旨谢恩,没有再说什么,便直接离开长阳宫。
云天骄看着开启宫门外那黑云压低的天空,目送沈珩桢孑然一身的背影远去,总觉得,这暴风雨,似乎刚刚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