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考成绩事关最终考核,曾思远入学考名列前茅,要是被她拉下水可就冤了。
孔宣听后眉目舒展,胸中怒气消了大半,他背手上前一步,“老夫是国子司业,这个特权还是有的。”
“沈小姐是学生就该听我的,”他话锋又一转,“是女皇我就该听你的。”
沈含章同他对视交锋,老头净想挖坑等她跳,和殷溯那混球如出一辙,怪不得能做师生,简直同流合污!
忍一时风平浪静。
她越过孔宣和曾思远交换眼神,后者点头示意,她揖礼回道:“学生领命。”
醒钟响,闹剧已过,众人如鸟兽四散,沈含章如芒刺背,不用想也知道谁对她虎视眈眈,忙头也不回溜之大吉。
下午射术课,国学监有专车接送学生,沈含章故意晚点错过。
她心无负担走在街上,马蹄奔腾,由远及近,停在她身后,街口一小娘子怀抱琵琶,素手弹唱,爱恨痴情词句搭配呢哝嗓音入耳。
脑中浮现出某个身影。
她站住脚,心思烦闷,说不清在等待什么。
沈含章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方默言朝她伸出手,开口说:“沈小姐若不嫌弃,可愿与我同行?”
青川地处广袤草原,方默言自小在马背上成长,肤色不如常人白嫩,也不黑,是健康的小麦色,骨骼分明的长指勒紧缰绳,骏马稳站。
他长眉微挑,五官锋利,见到她后眉眼不自向下弯,几块流光锦布只遮住该遮的部位,一低身,健硕匀称的肌肉就一览无余。
方默言自知身子是他征服沈含章必不可少的。
他从前最恨沈含章在床上夸他活好身材好,床下讽刺他不会说话像哑巴,堂堂草原儿郎,本该戎马半生,抱得佳人归,就因为他是庶子,合该为嫡子让路,还被送来赤羽当男宠,所有委屈只能咬碎往肚子里吞。
他从没认可过沈含章,自然也无心向她谄媚献好,表面恭敬谦逊,实际避她如蛇蝎。
她定是脑子缺根筋,傻到信他随口说出,令人恶心的恭维话,她强硬闯入他的生活,逼他侍寝,给他名分。
作为质子,他无力反抗,也不能白白脏了身子。
他以身入局,伏低做小侍奉好她,她满足于驯服烈鹰的快感不可自拔,自然不会拒绝他谋求高位以助她一臂之力的请求。
最后他带领数万铁骑攻进赤羽,见到的却是她的尸体。
他明明该笑,为什么他笑不出来。
那天的太阳和今日一般无二,照在他身上的感觉全然不同。
他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有机会单独站到她面前。
为何她看见是他后,额角轻挑,原本明亮的眼眸暗了些,神色郁郁,垂下眼帘。
他勉力维持笑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亲和有礼,抬手挥了挥温声道:“沈小姐放心,我的马术很好。”
“我知道。”一些不可言说的“马上运动”的记忆涌上心头,沈含章脑袋一热脱口而出,呵呵干笑找补,“方公子身子矫健,马术肯定不在话下。”
方默言再次伸手邀约,“请沈小姐上马。”
她真不信方默言连听不出好赖话。
这个时候,他这身装扮出现在她眼前,和春天发情求偶的雄孔雀有什么区别?
有他们这些和她作对的“瘟神”,是她的“福气”!
正思索该怎么拒绝,旁边又驶来一辆马车,车夫利索搭好轿凳,修长白皙的手从里撩开车帘。
华景城换上合身的胡服,面容略施粉黛,脸色不似平常苍白,有气血后整个人都精神不少。
他莞尔一笑,颊边梨涡若隐若现,稍稍弯腰,伸手说:“车上备有茶水糕点,请沈小姐与在下同行。”
沈含章就奇了怪了,攻略他们时一个个对她爱答不理,她转变赛道后全都莫名贴上来。
两位俊美男子一高一低驻足长安最为繁华的朱雀大街中央,原本在听琵琶女弹奏的众人不知何时聚到沈含章身后,议论纷纷。
以后她出门一定要戴上帷帽!
围观群众越聚越多,调笑声愈演愈烈。
她想自己脑子一定是抽风了,不然怎么会答应和华景城以及方默言同乘一轿。
两人端坐两侧,在狭小车马里大眼瞪小眼,空气中弥漫着硝石气息。
华景城率先发起战争,他从食盒取出桃花糕,语气暧昧道:“天香阁新出炉的桃花糕,你最喜欢的。”
沈含章哑然不语。
她什么时候又最喜欢桃花糕了?
好像有这么回事,不过是她攻略华景城,陪他逛街时随手指的一家店。
他这是在自爆啊!
方默言立马读懂沈含章的表情,双肘弯曲撑在腿上,身体前倾挡在沈含章面前,似笑非笑道:“你莫不是癔症,沈小姐怎会喜欢桃花糕,她分明只吃柿子饼。”
沈含章微微蹙眉。
什么?
方默言也有记忆?
他上一世亲手做家乡小吃,她不愿驳他面子,忍着把黑黢无味的柿子饼尽数入肚。
和夸他活好一样,违心地夸赞他厨艺精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