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宜爹早就被吓得浑身颤抖,此时只敢跪在沈含章裙边卑微拉住她的裙角,就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口。
“母皇仙逝,父后忧伤不已,自请陪赴皇陵,非死不得出。”
沈含章推开殷溯递过来的利刃,迎着风往前走,最后还是回头看了眼地上的曾思哲。
不久前,曾思哲也像今日这般无所畏惧挡在沈含章面前,她心一软将他推开,被那只淬着剧毒的箭射中后只能留下病根,常年卧病在床。曾家本就根深树大,其子在沈含章登基后顺利入主坤宁宫稳坐后位,前朝后宫皆在曾家掌控之中,沈含章很快又沦为傀儡。
曾思哲曾经不顾礼仪上树折花只为博沈含章一笑,她原以为他会同别人不一样,但他终究还是还是让她失望了。
情爱这东西虚无缥缈,比起风一吹就会散掉的夫妻关系,以利益为纽带的君臣关系显然更加稳固。
男人都喜欢以爱为名画地为牢,或温柔,或强硬,或哄骗。
一旦涉及权力,他们从未对沈含章有过一丝怜悯。
沈含章九次将身家性命寄托在男人对自己的爱上,当真蠢到家了。
好在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沈含章沿着未央宫一直往外走,宫外短兵相接的刀械声已然停止,但宫墙上残存的鲜血和随处可见的尸体无不昭示今日宫变的凶险。她衣着单薄,只身来到勤政殿内,看到沈惊鹊的遗体安然置于龙榻上。
她也曾信誓旦旦跟沈惊鹊保证会护赤羽周全,到头来她连自己都护不住。
沈含章后退半步,给沈惊鹊磕了三个响头后身心俱疲,晕倒在殿内。
凛冬已至,茫茫白雪悄然而下,墙头的红梅随风飘落,很快便消失在雪堆中。
未央宫内灯火通明,暖炉势大,引得榻上少女脸颊染上薄红,一青衣男子坐在榻边,冰凉的手触及沈含章额间后低呼:“你们怎么伺候的,殿下晕倒也不通传我!”
宫女从未见这位面和心善的郎君发过火,被训后还是乖乖跪下认错,“谢郎君上夜带太医来看过殿下,还吩咐我们好生照顾莫要声张,我们这才没有通传您,请您恕罪!”
王行止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回忆起兄长出宫前告诫自己万不可再轻易与谢家起冲突,床上的少女不过及笄之年,明明答应过要护她一生周全,突逢变故时自己居然没在她身边,她当时该有多害怕?
若不是问了王家安插在宫中的太医,他恐怕还被那位素爱拈酸吃醋的谢郎君蒙在鼓里,以为沈含章悲痛万分对谁都闭门不见。他端起药碗轻唤沈含章却没有得到回应,有旁人在场他亦不便做出格之事,只能试着用汤匙将药送入。
沈含章半梦半醒之间,看见有人拿着不明液体要灌自己,挣扎着撑开眼皮,眼前之人还是如记忆里那般生得天真无邪。
在所有男角色中,沈含章最中意王行止。
他眉眼圆润,鼻子修长挺拔,嘴唇极薄,每次见到沈含章都带着笑容,他从不与沈含章置气,即使闹别扭他也会想方设法给自己台阶下。
有宫人曾在背后议论沈含章对他如狗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他非但没有责罚那人,反倒嘉赏钱财,并表示如果是沈含章的狗他乐意当一辈子。
因为这句话,沈含章认定他定是个缺心眼的,毕竟王家的心眼全长在他哥哥王景行身上。王景行在朝中虽官居高位但低调行事,看似独立于朋党之外,实则能和门生满天下的曾家分庭抗礼。
沈含章也曾全身心信任王行止,扶持王家换来的却是一杯鸩酒入肚,穿肠而死。
她用尽力气挥开药碗后右手无力地垂在一侧,“拿走,我不喝。”高烧来势汹汹,竟惹得她险些连话都说不出口。
王行止只以为她热糊涂了,并没有同她计较,反而握住她的手,用脸轻蹭。
“想来谢子安已经喂过药了,殿下不愿再喝便不喝,但您答应臣,一定要看快快好起来好吗?”
沈含章知道眼前人并不是那个送鸩酒的王行止,但心中难免心生芥蒂,只能先敷衍过去。
“我答应你,今夜有雪,行止还是快些回宫吧。”
王行止却不乐意,脱下狐裘便要往沈含章龙榻钻,沈含章只能找借口阻挠,“我尚在病中,此时同寝恐会将病气传给你。”
他嘴角下撇,整个人都耷拉下来,“从前我身患重疾,不也是你衣不解带照顾我?”
果真吗?原书的沈含章真的有这么拼吗?
他的话她无从查证,但她此刻真的很想有人能救救她,快把这条粘人的“小狗”带走!
“王行止,你这是在做什么!”
来人一身绣金红衣,身上的珠宝金饰哪一件单独拿出来都能在城中买下一座宅子,他眼睛细长,眼尾上挑,对旁人时眼中尽是轻蔑和不屑,身高八尺,面如冠玉,手上那柄带刺铁扇既能纳凉也能杀人。
如果说王行止的好看是含蓄的,那谢子安的好看是张扬的。
沈含章也曾迷恋谢子安的容颜,却忽略了越鲜艳美丽的花吃起人来越疼。
他三步并两步上前把王行止推开,自己像老母鸡护崽般把沈含章圈在怀里,对着地上还在跪着的宫女指桑骂槐,“不是吩咐过别私自把什么阿猫阿狗放进来打扰殿下养病你们有几个脑袋能担着?”
王行止还是忍不下这口气,把谢子安强硬拉出龙榻,“谢子安你别太过分,当真以为我怕你吗!”
谢子安一脸嫌弃拂开王行止的手,“哗”的一声将铁扇展开,利刃横在王行止脖前一寸,“你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