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各怀心事地相对无言了一阵子,护工终于来了。李啸行自觉多留不便,告辞说去趟公司。
“你忙你的吧。”李柏舟在护工的帮助下努力坐直了些,李啸行下意识地伸手要扶,却还是缩回了手。
“对了,草莓记得吃。”他对李柏舟嘱咐道。
李柏舟“嗯”了一声,等李啸行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好一会儿、自己也从尿急的困境中被解脱出来之后,才忽然反应过来:这么大清早的,他从哪儿弄的草莓?
可能是李柏舟挑剔的胃也被草莓的清甜征服,他终于没有把早上吃的全吐出来。
“是好现象,说明在好转了。”医生挺欣慰地鼓励他说。
李啸行今天要参加集团的会议,没过来,但托小王送来了一只新手机,号码也换了新的。
李柏舟刚开了机没过一会儿,李啸行就打了电话来,问他今天怎么样。
“今天还可以,吃水果好像没有那么反胃。”李柏舟认认真真地回答。
“那还想吃什么水果,我给你送去?”即使隔着电话,李柏舟也能听出李啸行说话时是带着笑的。
他心神微动,鬼使神差地说了句:“想吃樱桃。”
这下李啸行的笑意更无法掩饰:“好,要不然,给你买个蛋糕?”
李柏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想吃的好像都是蛋糕上常用的水果。
“蛋糕还是……有点勉强了。”他答道。
“没事啊,”李啸行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你可以只吃上面的草莓和樱桃,蛋糕我替你吃。”
“我可谢谢你啊。”李柏舟没好气地说。
“哎,小舟,”李啸行忽然说,“眼看就年三十了,你……过年期间你爸爸那边怎么安排呢?”
李柏舟病了这么久,时间观念都丧失了,被他这么一提醒,才想起过年的事。
就算这几天他如有神助地恢复到出院的程度,恐怕也难以像往年一样,跟父亲大包小包到村里去过年。
“我考虑要不这样吧,”李啸行打断了他的沉吟,“你也别想着张罗了,我回头跟叔叔说一声,今年干脆和我爸一起到市里来过年,正好我妈刚走,他一个人也觉得难受,权当散散心。你爸爸过来,两人还能做个伴。”
“那……别说我的病。”李柏舟思忖着。
李啸行在那边叹了口气:“知道,到时候就说你感冒了,旧伤有些发炎,在医院挂挂水。”
他这安排听起来十分合理,李柏舟舒了口气:“那这几天就得麻烦你……”
“小舟,这种话就不用跟我说了。”李啸行半是责备半是亲近地说。
“不不不,”李柏舟用手指在太阳穴上揉了两下,“你会明白的。”
李柏舟的父亲,这个人可算是一个大麻烦。
他生性执拗又顽固,自己事情很多,又不愿意屈就他人,搞得人际关系十分一般。
但是逢年过节,有些需要走动的亲戚,他还必须要走到,否则就“礼数不对”。
有个头疼脑热,必须要自己儿子带着去医院看,别人不行,否则就“贻笑大方”。
李柏舟妈妈没得早,李柏舟自觉抗议无用,早养成了任何事都顺着他的习惯。
这就让李啸行非常不习惯。
老人到的那天李柏舟还没出院,李啸行亲自带了车去接,老爷子第一句话是:“他自己怎么不来?不像话。”
李啸行赔笑:“叔叔,小舟这几天住院嘛,不过医生说后天就能出院了,团圆饭咱们一起在家吃。”
回答他的是一声气哼哼的“他最好是快点好。”
“那……要不先去趟医院?您去看看小舟吗?”李啸行试探着问。
老爷子一听立刻又吹胡子瞪眼了:“哎呦,瞧瞧,让老子去看儿子?合适吗?这小子真的是……你可别跟人说啊,让人笑话。”
“怎么会呢,”李啸行脸上的笑有点僵,“您可别多想。”
两人到了病房,李柏舟歪在床头皱着眉在看电脑,听到声音坐起身来:“爸您来了?”
“可不是,我说你这孩子怎么回事,突然就病到家都回不了了?也没一起去看看你那些叔叔伯伯……”李柏舟的父亲一脸纠结。
李柏舟轻舒一口气,把“反正咱去不去根本没人在意”咽了下去,规规矩矩地说:“也是碰巧赶上了,下次回去我跟您再去补个礼吧。”
“也只能这样了。”老爷子遗憾地说,“对了,彦立在哪住呢?好久没见他了,我想找他聊聊天。”
李柏舟和李啸行对视了一眼。
啊,是有多久没听过有人管老李总叫“彦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