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整个人懵懵的,跟着大家鱼贯而出。
“你还挺护着那个新来的小姑娘。”
李柏舟一进门,李啸行就对他说。
这语气听着有一点点阴阳怪气,李柏舟抬眼看了他一下,没接这个茬儿,自顾自在李啸行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了。
“你再看看这个纪要,写得是不是太绝对了。”李啸行把刚印好的红头文件扔在桌上,“这么发下去,上级单位是没问题,咱们内部怎么执行?”
“你不同意?那你干嘛签字。”李柏舟拿起文件翻阅,嘴里嘀咕道。
“我干嘛签字?”李啸行哼笑一声,“你自己签完审核,让一个新来的小姑娘来找我签,我怎么办?给你扔回去?”
“哟,”李柏舟笑着抬头,“还给我留面子呢?”
他收敛了神色,把手里的文件又扔回给李啸行:“你觉得哪里有问题?形式贸易到底是个账面上的假数字。我们为了完成计划做这个,一直是得不偿失,现在正好刹车不做了,免得留下后患。”
李啸行也正色道:“咱们去年做了这么多形式贸易,今年的预算里也包含着形式贸易的计划,你现在要一刀切,预算怎么完成?”
“我去跟集团那边解释,修改预算。”李柏舟道,“实在不行就只好完成不了,扣减我们年薪罢了,多大事儿。”
“多大事儿?”李啸行火气又有点往上冒,“集团的考核方案是发到你手里的,你比我清楚,预算完不成,不只是扣我们年薪,还要扣减我们职工工资总额,你说说这个窟窿怎么填?”
李柏舟伸手去拿他放在桌上的烟盒:“我们今年离职加裁员不少,工资总额扣减10%不会太影响人均工资,而且我们可以支取一部分往年的台账,年底给职工做一个补偿。”
他抓到了烟盒却没找到打火机,满身乱摸了几下。
李啸行也不帮着拿,坐在那儿打量了他半天:“好啊,合着你早就想好对策了,唱这一出是在逼我呢。”
李柏舟不答话,烟都叼到了嘴里,在自己身上找打火机未果,又用目光在李啸行办公室里逡巡。
“别找了,你少抽两根吧。”李啸行伸手把他嘴里的烟抽走了。
李柏舟“哎”了半声,眼看到嘴的烟被没收,心里郁闷得不行,用手撑着太阳穴歪了头不说话。
“我看你这几天脸色不好,只是低血糖?还是又犯什么毛病了?”李啸行问他。
“你才是犯什么毛病,”李柏舟保持着用手撑着额角的姿势,用指节轻轻敲了两下桌子,“我说,你别总想着走灰色那条线。我们现在要的是合法、规范,形式贸易这个东西必须要杜绝,不能再得过且过了。”
这下换李啸行半天不说话。
“行,”他最后妥协地说,“听你的,行了吧?”
李柏舟满意地点头,起身以后却立在原地缓了缓。
李啸行见状也站了起来,李柏舟却摆了摆手:“今晚肯定要下雨了。”
一到快下雨的时候,他从肩到腰的半边身子就像卡了玻璃碎屑,稍微动一动就疼得辗转难受。
他等那阵蚀骨的疼过去,便自顾自往外走,对李啸行在后面追过来的一句“少吃点儿止疼药”充耳不闻。
开玩笑,他回到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吃药。
他才不和自己过不去,舒服一刻是一刻。
药在嘴里还没咽下去,门轻轻地被敲了两下。
李柏舟多喝了口水,把卡在喉咙口的药片顺了下去,才出声喊了句“进”。
进来的是新来的叫柳叶的小姑娘,这姑娘名字弱弱气气的,人却有种奇怪的坚韧。
“舟总?”小姑娘看起来像是准备了一篇演讲稿,“对不起,都怪我纪要写太慢了,会上还连累您……”
“别这么说。”李柏舟打断了她的话,“你不必道歉,我是你的直管领导,你们工作中出了任何问题,我都应该负责。”
“可是,我真的太多都不懂……”柳叶看起来有些懊丧。
李柏舟叹了口气:“不要有那么大压力,觉得自己能力不足就努力学习、提高,你刚毕业,适应不了公司的节奏很正常。”
柳叶回到办公室,长长松了一口气。
“小柳,吃橘子吗?”于姐的办公桌和她挨着,递过来小半个橘子。
“不了不了,”柳叶摆手,“谢谢于姐。”
“你这两天感觉咋样?”于姐关心地问她。
“还行吧,”柳叶苦着脸,“虽然工作都干不好,但舟总人还挺好的!”
“嗯?”于姐挑眉。
柳叶便把会上被批评,舟总帮忙挡了的事讲了出来。
“没事儿,”于姐笑了,“你怕什么,舟总和李总好着呢,这种小事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于姐说着招呼坐在另一边的詹森也来吃橘子,詹森倒是没拒绝,起身走过来接。
“那可不是,”詹森说,“李总对舟总也是过分推崇了,上次检查一个劲儿跟人家检查团夸舟总,我感觉好尴尬。”
“哈哈哈哈真的吗?”于姐笑着说,“我看李总平时挺含蓄一人,根本没夸过谁。”
这句好像碰到詹森的什么痛点,只见詹森迅速沉了脸,回自己的工位上去了。
“啊对了,小柳,下周咱们下车间帮忙,你注意穿旧衣服啊。”下班前于姐拎包出门之前嘱咐柳叶道。
“……哦。”柳叶什么都没来得及问,只好一头雾水地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