抠是抠不出来了。
蔺行淮拧开水龙头,随意冲洗了几下湿漉漉的手指。
他想,「周屹川」给他喂的应该不是什么慢性毒药。
那种东西可不太好搞到。
蔺行淮抽出洗漱台旁边的湿纸巾,擦掉唇边流出的透明涎液。
走出卫生间,他回到了卧室。
在监控下,蔺行淮连疲惫感都没有展现出来半分,他直径走进房间,关上门,坐在椅子上。
脑子里梳理出来一条明确的线。
首先,他得先顺从「周屹川」,把这个存档的他自己给引诱出来。
蔺行淮的喉咙上下滚动了两下。
他尚且还猜不到那片药的作用是什么,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蔺行淮伸手去摸他的脖颈,总不可能是维生素片。
那个味道不太像。
他仔细回味了一下,不自觉地蹙起了眉。
目前只能等到周屹川回来,再做别的打算,否则一切都是徒劳。
晚上,七点左右。
早冬的天空暗得很晚,外边的树木早就漆黑一片。
只有路灯能将其照亮几个度。
大平层的杉木门板在手的推动下一开一合,有人走了进来。
蔺行淮摁下液晶电视的暂停键,他扭头往走动声的来处瞧了眼。
玄关柜边,周屹川弯下腰换了一双棉拖,是和蔺行淮脚上这双款式相似的情侣拖鞋。
他披着件呢绒大衣,窗外落了一场小雪,粘在了他的毛领上。
周屹川见他坐在沙发上,走到他身边问:“有没有异样?”
显然,他问得是「周屹川」今天来过这座庄园么。
蔺行淮当然不可能会说有。
他摇摇头,“没有。”
骗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稍不注意就会露出破绽。
他狡诈到了非人的地步。
蔺行淮很少能在他的眼皮底下真的瞒过他一些什么。
他坐在蔺行淮的身旁,用高领遮住了小半张的脸。
只有嘴唇还在外面。
“他这段时间内不会再来了。”周屹川笃定地说。
自信到把那个人视作垃圾。
或者是随手一拍就会飞走的苍蝇蚊虫,入不了他的眼。
蔺行淮本来还因神经过度紧张而发困,眼下困意消了大半。
他附和周屹川:“他也许是知道你加强了措施,不敢再轻率行动。”
“这对我们来说,其实是件好事。”
蔺行淮促使自己向他微笑,笑得腮帮子都酸了。
他发散思维,在想。
「周屹川」真的能对付得过来他吗?
他们拥有着同样的人格,思想,如出一辙的恶习。
不是一比一的复制粘贴,而是同一个人,真要对上了,存档会重置的吧。
蔺行淮的心思越发愁苦,面上还要装作没有发生过这一回事的模样。
周屹川不置可否,“可能吧。”
过了两秒,他收回放在蔺行淮脸上的视线。
“明天,我和你一块去。”
他的手指摸过蔺行淮的脖子,又捻起一缕发丝。
周屹川吻了吻他的头发。
“他们都是无关紧要的人。”周屹川用求证的眼神看着他,“对吗?”
只有我们才是彼此之间最为重要的那个人,我们是相爱的。
哪怕这份爱是基于强迫,不对等。
蔺行淮的耳膜‘嗡’了一声——周屹川为什么会问出这种话?
他连思索都不需要,直接把他想听的话给说了出来:“对。”
蔺行淮的眼球偏移,他往窗户那看过去。
很快,他又挪了回来。
“你问这个做什么?”
心脏在加快地跳动,脖颈发热。
难不成,就连卫生间也在他没看到的地方装了监控?!
周屹川笑了一声,“我只是想证实一遍。”
“没事的,小淮。”
他用手指调制着手表,这是蔺行淮那时送给他的。
周屹川把时间调到正确的位置上。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我知道你会一直爱我。”
“就像我爱你那样。”
这不是一句陈述,更像是警告。
蔺行淮顷刻就懂了,他牵住周屹川的手,说:“我会的。”
这种反复的试探使人疲倦,但周屹川却乐此不疲。
他特别乐意试探他的爱人。
这样能让他从中得到安全感和满足感,以此来填平他心中的不安。
蔺行淮像一名骑士,他隔着白手套去吻周屹川手腕外侧的那颗痣。
在这种极度紧张的情况下,他连周屹川手上的脉搏都能感知到。
蔺行淮地说:“我同等爱你。”
终于,周屹川脸上生硬的笑被尽数敛去。
爱人的话语能打动他。
纵使他是虚假的,经不起推敲的。
可他就是能让他放下刀,放下对他一瞬间猛烈的杀意。
爱操控着他,也毁灭了他。
不过,蔺行淮对他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
他不清楚他此刻是有多么地激动。
周屹川不容置喙,他是个冷血到了极点的人。
却对漂亮的东西情有独钟。
而毫无疑问,蔺行淮就是他眼中最美丽,又脆弱的那个东西。
他习惯了掌控他的情绪,看他的面色从慌乱压制到平静。
又不堪一击地出现崩裂。
他只能承认,他爱上了蔺行淮。
可是,他却不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