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点,周屹川能够说是细心到了极点。
他把小米粥吃完,再将碗交给了周屹川,目送他离开了这间卧室。
四肢还是处在疲软的状态,不过好歹能支撑他走动了。
蔺行淮掀开棉被走下床,脚底踩在洁净的地板上,一丝凉意渗入皮肤。
从脚底一路顺着筋脉,血管,骨骼爬到腰椎的顶端。
冻得他脑子更清醒了几分。
床边备了一双拖鞋,是周屹川特地为他准备的。
他没什么表情地站起身。
这间房没有摄像头,至少没过于直白地袒露在外边。
可一些隐蔽的地方就说不定了。
蔺行淮不大能相信周屹川会给他一定的私人空间和隐私。
笃笃。
遮下的挡帘后响起一阵不轻不重,叩窗的响声。
从零落变得稠密,像在催促着他。
蔺行淮不敢凑上前去看,他不认为落地窗后的人是想来救他的。
以及,那位敲窗的人会是谁?
要知道,周屹川可还站在这栋楼的某个地方,也许就在看着这一切。
他能赌那个人是好人吗?
显然,他不能。
以周屹川的性格,他是不会找一个随便什么人都能找到的地方来关他的。
他不会这么疏忽。
要不然蔺行淮之前早就逃出去了。
他立着不动,手指却蜷缩得攥紧,下一秒,窗帘的间隙中挤出来一只眼。
那是一只特殊的,和亚洲人有些许不同的虹膜。
蓝色,粉色,琥珀色交加混杂。
却在这一刻陡然睁大,妄想在缝隙里将他窥得彻彻底底。
而蔺行淮,也和窗帘后的那双眼睛双目相对。
“小淮…”
蔺行淮的身躯猛地一抖,他几乎是顷刻就扭过了头。
他和站在门外的周屹川对视。
周屹川挑起眉毛,他问:“你在看什么?”
他顺着蔺行淮刚才看得方向,也将头转了过去,只有一张深灰色的窗帘。
蔺行淮唇一张,下意识地说,“刚刚没站稳,就缓了缓。”
“……我没在看什么。”
他补充了一句。
蔺行淮倒也不是想替那只眼的主人隐瞒他的身份,和他来过的痕迹。
而是他明白,周屹川的精神被扯得绷直成了一根随时会决堤,断开的线,他不能再受一次刺激。
否则他保不准会做出更为疯狂的事,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他到底没把那个人的存在说出口。
周屹川像是信了他的话,眼睛从窗帘上挪开。
再一点一点地移到蔺行淮的脸上。
他很漂亮,漂亮到谁都会为他驻留,痴迷。
让人一看就再也忘不掉。
“小淮看一看外面吗?”周屹川握着他的手,从手背吻到胳膊。
那一块的皮肤白到令人想在上面留下些什么。
例如一条疤。
它会给予他一种破碎的美感。
蔺行淮一听,他先是一愣,当即就会意了过来。
周屹川还是觉得窗帘后有东西。
他生来就是这样一种敏感多疑的性格,几近是天性使然。
蔺行淮习惯性地说:“不想。”
这句话被他脱口而出,连一句能骗过他的借口都没能及时想出来。
这时,周屹川‘黏’在他脸上的双眼转到了一边。
他又来了。
“为什么?”周屹川专注地盯着那块挡光的布料,说,“是外面有人,而你看到了,是吗。”
周屹川走到窗户旁,他一手扯住窗帘的布,在灰与白的冲击下,他的皮肤显得分外白皙。
他是苍白的,也是坚硬的。
皮肤下的青筋和血管,在他用力时都能清晰看见。
蔺行淮感觉到他的眼睛刺痛了下。
“是,或不是。”
周屹川见他不给回应,逼问道。
他该怎么说?
外边的人会第一时间逃走吗?
窗外,会有摄像头吗?
蔺行淮稳下了心,留给他进行思考的空隙只有短短几秒。
这几秒,是他能否存活的关键。
假如他承认自己看到过窗外的人,可他没有第一时间告诉周屹川,他照样会怀疑蔺行淮是想和那个人一起走。
到时候,他和那双眼睛的主人都会被他残忍地杀死。
但假如他不承认…
蔺行淮的心跳加剧,半点没意识到额角渗出了汗。
他说:“不是。”
唰——
倏然,窗帘被拉开了。
明净的落地窗后,是一大片有被修建过的青草坪,湖泊,假山,连私人泳池和一些常见的娱乐设施都有。
唯独,没有那双眼的主人。
他走了,他离开了。
蔺行淮脑袋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掉在了他的脚边。
而他幸运地毫发无损。
窗外的人早就走得无影无踪,连他站过的那块草坪都没出现踩踏的痕迹。
“小淮,”周屹川抓着窗帘布的手一松,说,“你紧张的时候,牙齿会不自觉地咬紧,腮帮会鼓起来。”
他一步步地走近,站在了蔺行淮的前面。
周屹川看着跟前这个备受惊吓,却因为躲过一劫而忍不住窃喜的爱人。
“你现在这个样子,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