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剧烈摇晃起来,没有锁死的舱门哐哐哐地不断开闭。
雪白的闪电劈下,发动机爆发出可怖的轰鸣,所有的机舱光源瞬间熄灭,只剩下疯狂闪烁的仪表盘指示灯。
尖锐的警报声充斥整个机舱,机长似乎联想到了什么可怖的东西,浑身哆嗦,恐惧地发出骇人嘶吼。他的平静被撕碎,他的双手颤抖地疯狂舞动,试图让飞机重新获得平衡和动力,冲出这片莫名其妙的雷暴。
豆大的汗珠不断冒出,打湿他的额头,浸透他的后背。
一片黑暗中,文艺青年再次站了起来,哐哐哐捶打着舱门。
安全带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扯断了。
这次不再有人站起来阻拦他。
耳机中传来大婶喃喃的祷告声,接着是小情侣低声的互相安慰,不知道是谁牙齿咯咯咯打颤的声音……钟盈的心猛地一沉。
恐慌蔓延开来。
不详的预感,像潮水般将钟盈淹没。她颤抖着手,想要收好相机,怎么也拉不上原本顺滑的拉链。
又是刺目的闪电和剧烈的颠簸,雷声轰然,不知道哪里飞来的黑色大鸟撞在玻璃上,发出刺耳的啸叫。
猩红的血和杂乱的羽毛在颠簸中撒得哪里都是。燃烧的右翼像一团火球般脱离直升机向下坠去,不过片刻发出了沉闷的巨响。
失去了一侧机翼的直升机,彻底地失去了爬升和脱离雷云的机会。
机长一头撞在了仪表盘上,脸上扎满了碎玻璃,机身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急速下坠,不断有燃烧着的部件和机身分离。
没有系安全带的文艺青年很快被甩出了机舱,小情侣紧紧地拥抱在一起,里面的那个女孩儿尖叫一声,在恐惧中昏迷,脑袋软软地垂在了男孩的肩膀上。大婶已经不再祷告了,她用各种能想到的脏话高声咒骂着小卢米,他的口无遮拦引来了这场灾难。
下坠带来了难以言喻的失重感,钟盈紧紧地握住扶手,将自己固定在位置上,指关节因为用力泛了白。
她熟悉水性,要是落进了湖中,一定能从敞开的窗户中爬出,努力回到岸边。
“嘿,大姐姐。”耳机已经失效,但此刻,除了呼啸的风声和电流声,再没有其他噪音。身边传来小卢米的声音,钟盈侧过头,尽管因为恐惧而脸色青白,小朋友仍然努力保持友好的微笑表情,甚至露出了两颗小小的酒窝。
一道闪电亮起,将机舱照亮。
他居然也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了安全带,朝钟盈爬了过来。
小孩子黑白分明的眼睛本应该很童真,很可爱,但此刻钟盈只觉得骇人。
她瞬间脑补了无数部和鬼娃娃有关的恐怖电影。
小卢米直勾勾地看着钟盈,歪了歪脑袋,似乎在催促钟盈快点儿回应。
钟盈吞咽了好几口唾沫,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正要说话,直升机猛地解体,一阵天旋地转。
……
解体的直升机重重地砸向湖面。
轰——
水花四溅,燃烧着的残骸瞬间四分五裂,无数的残骸沉入水底,又有无数的碎片高高低低漂浮在水面。
钟盈眼前一黑,失去了所有知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刺骨的寒冷让她从昏迷中苏醒。
浑身酸胀,哪里都有隐隐的刺痛,仿佛无数细针扎穿全身。杂乱的水草缠绕着她,带来难以忍受的瘙痒和刺挠。
口鼻中满是湖水的腥臭味,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嗓子眼。钟盈用力地咳嗽着,像是要将肺咳出来。
哇地几声,她吐出大块大块扭曲缠绕看不出形态的褐色絮状物,又零零散散地咳出浑浊的液体。
深吸一口气,钟盈沉入水中,将那些充满了韧性的水草扯断,又打捞起浸满了湖水的抱枕。
她向四周打量着,慢慢回忆昏迷前的那一幕幕。
上一刻还是电闪雷鸣,而此刻天空晴朗,万里无云。可怖的雷暴和乌云消散一空,阳光从高空洒下,照在平静无波的水面上,它像一面镜子,倒映着雪山和森林。
除了身边的辨认不出原样的残骸,附近再没有其他属于直升机的残片,也没有其他乘客的身影。
只有水鸟在不远处认真捕鱼,因为一条大鱼发出愉快的低鸣。
钟盈对鸟类没什么认知,也许是鹈鹕,也可能是琵鹭或是其他什么白色水鸟。
它有着蓬松的羽毛,一双大长腿,姿态极尽优雅。摄影群里那群热爱打鸟的家伙们看见了一定嗷嗷直叫,对着它长枪短炮。
要不是浑身都是擦伤,钟盈甚至觉得不久前的坠机经历是她幻想出来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