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只一个月罢,陀螺还是被萧策发现了。
萧策气狠了,命人将萧楚卿的手板打得血肉模糊,又将他关进书房里罚抄,说不抄完不许吃饭。
后头萧楚卿是在书房里饿晕过去被抬出来的。
没抄完的书,在王庆礼出面周旋下,好歹是作废了。
只是萧楚卿醒来,听到萧策的第一句话就是,“萧楚卿!若是再让我知道你玩物丧志,碰这些个玩意,有得你好受的。”
他当时才七岁,委屈的不行,那是他第一次在萧策面前发脾气,
“为何别人能玩的东西,我堂堂英国公世子却碰不得。”
“正因为你是英国公世子,享受了别人没得的尊荣,便该担起肩上的责任,若你生在别的公侯之家,或许会轻松快意地活着,可你是我萧策的儿子,便没得机会成什么纨绔公子。你日后会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哪怕你今后恨我,我也要将你雕刻成一方能担事的模样,决不允许你长成一根歪歪斜斜,被虫蛀得内里中空一片的废物!”
“萧楚卿,你给我记清楚了,你想要跟我提条件,可以,但你什么时候可以独当一面,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了,你再来到我跟前与我分说。”
从那之后,萧楚卿将萧策那番话牢牢刻在心头。
他再不碰任何玩物,也再不敢懈怠分毫。
当时的他还不明白自己身上的尊荣,凭什么值得他吃那么多的苦。
他只是直白地知道,但凡有了懈怠,他的双手又会被萧策派人来打烂,又要被萧策罚抄书。
可是手烂了,字就写不好了,罚抄的内容便会更多。
萧楚卿几乎每年都要去问王庆礼——他今年长成这样,算男子汉大丈夫了吗?
王庆礼总说是。
但萧楚卿自己心里也清楚,他这样,在萧策眼里,远不够。
所以他不敢跑到萧策跟前去问。
直到这次生辰,
他以为是得到认可了的。
……
潮水一下一下地推搡着他,像是嘲笑。
竟是他多想了。
……
萧楚卿其实并没有因此就自暴自弃了,更没得什么自尽的念头。
那一瞬,他只是觉得好累,累极了,便想着无所依地飘在水里,随便水流怎么击打他都好。
他太想松快下来,好好的歇息一会了。
可他也知道,若是他上了岸去,就得端起姿态,好生迎客。
萧楚卿是会水的,他按着对自己的了解,掐着时间,在水里屏气玩。
但他没想过,这个时候居然会有人着急地来拉起他。
一只比他小了两圈的手,穿过密不透风的湖水,将他紧紧抓住时,萧楚卿惊了一霎。
他眼睛睁开来,紧闭的气道失了把控,鼻腔里呼噜噜吐出几个水泡来。
他扭头看去,只见得一位穿着浅紫色衣衫的女子的背影,吃力地拽着他往岸上游。
她的力气比他想象中要大,游了一会,却也有些乏力了,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萧楚卿怕她气力不支,便自个划着水,游了起来。
说来那女子也是没心眼的很,看都不看自己捞起的人,也没回头瞧瞧这是怎么回事,就一路将他拽上了岸。
萧楚卿躺到湖边的草地上时,本想看看那女子的模样,却又意识到自己若是一出水就睁眼,方才的事岂不是很不好解释。
于是他就赖在那,闭上眼装晕过去了。
他本想的是,那女子怎么都会找人来帮忙,到时候,他再借机一览她的芳容。
谁承想,比救援先一步到来的,是她的唇瓣。
少女的馨香铺面而来,柔软的脸颊蹭着他的肌肤,隔着层冰凉的水珠,递过来丝缕暖意,朝他轻轻吹气。
萧楚卿本来顺畅的呼吸,因她渡气的举动,突然间变得滞涩无比。肺管里纳入的气息,每一寸都滚烫熨帖着他,他觉着自己浑像是发了高热,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她唇瓣抬起的瞬间,萧楚卿再不好装下去,作势朝旁边一歪,阻断这场闹剧,咳咳两声,作一副已然咳吐出腹中积水,被她救过来的样子。
他想去瞧那女子的容貌,方瞥见她湿透了的,紧贴在身上的衣裙,便急忙扭开了头。
那女子发现他的动作,一双手交叠过来,捂住了他的眼睛。
“你,你你你……不许看!”
萧楚卿也是慌的很的,喉头不自觉干燥得发痒,他低低应了一声,
“好。”
“我不看。”
他正盘算着同她道谢的时机,她凑了过来,俯在他耳畔,像只纸老虎一样,装腔作势地威胁他,
“我警告你,你不许将你我今日的事说出去。”
“要是让我知道,你把我今日这狼狈模样说出去,叫我没脸见人,上吊自尽,我定是死也不会放过你,化作飞虫,在你耳畔飞一辈子,叫你夜夜不得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