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避人耳目,这车队装扮为商队,领头的竟还有两个胡商。
李令宜上了队伍中一辆马车上,商队的马车虽粗糙不精致,地方却是比普通马车大了一圈。
马车角落里散落着干草,应是之前用来运货的。
她靠着车壁坐下,身下铺着毛皮还算柔软。
如车队其他马车一样,车厢里摞着两只箱子。
随着车队缓缓启动,李令宜百无聊赖,随手掀开面前箱盖。
只见里边放着的竟是她日常所穿所用,角落里一管玉箫通体发白,玉箫旁还有一封折起的信,里边仿佛包了什么东西,不太平整。
她拿起,信里掉出一块黑色令牌。
这令牌是玄铁所制,黑得发亮,上方平平无任何记号。
她把令牌拾起,握在手中,沉甸甸的。
直觉告诉她,这东西恐怕不一般。
李令宜展信:
“此令牌乃天降玄铁而制,天下仅此一枚,无法仿制。”
“经为夫努力,已用此令代替虎符,可号令三军。”
“雍州守将出身府兵,虽是为夫之人,不可随意调之,皆因雍州地处西北,抵御外敌。其余随妻用之。”
“今生死一别,不知何日相见,夫以全部身家相赠,愿吾妻令宜今后顺遂。”
这信上短短几句,未留姓名,只是这苍劲古朴的字体,无不昭示着出自谁之手。
“多年前曾于人群中一眼望见,自此音容笑貌印于吾心再难忘怀……玉箫是为夫亲手打造,若三月后无法相见,为免妻睹物思人……便弃了吧。”
李令宜盯着这最后一句话,发呆良久。
印象中,崔寂很少放弃什么。
这字里行间中,竟隐隐透着一种沮丧。
她拿过那管玉箫,箫身光滑润泽,不知要打磨多久才能做到如此完美。
心中逐渐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停车!”她掀起车帘。
车队并没有听她的,依旧往前走。
正当她着急时,前方有人策马而来,竟是那个熟识的侍卫。
他与马车并行而走,恭敬道:“夫人有何吩咐?忘了跟夫人介绍,在下蒋玉,是这支队伍的首将。”
李令宜想起崔管事告诉她,这支队伍是崔寂手下精锐,若眼前之人是将领,他一定知道更多自己不知道的事!
“还请蒋将军上马车,我有事相邀。”
蒋玉没有犹豫,跳下马将马绳递给后方一人,便一跃上了马车。
因这车厢中央的箱子挤了些,他并未靠近,只在车门跟前半跪。
李令宜把那块玄铁令牌在他眼前举高,又放下:“将军可知这是什么?”
蒋玉垂首:“是大人的令牌,大人共收编十三支军队,计七万大军,只余当初李家军……因被陛下分化于他手中军部各大营中,未曾收回。”
李家军……
当初父亲收了符骞在李家军中,一步步扶他成长,他早已和李家军打成一片,如今这等结局,是预料之中。
崔寂收不回来,她不会怪他。
“既然你知道这是何物,就不担心你家大人把这物件给了我……他有何打算?”她问。
蒋玉沉默一阵,不敢抬头。
李令宜突然心急如焚:“快说!他要做什么?”
连这号令三军的令牌都给她了,他是要以身谋局?
李令宜慌了,什么生死一别,这信写的像诀别信一样晦气!
这世上她已没什么亲人了,无根如浮萍,好不容易遇到个将她绊住的水草……
她不许他死了!
“回去,我要回去!”她把那封信捏成一团。
这么久了,她终于不再躲着他了。
蒋玉神色凝重:“公子吩咐,务必护送夫人顺利到达青州……请夫人相信我家公子!他向来心思缜密,离开崔氏虽九死一生,末将绝不信他未做足准备!”
“离开崔氏……要付出什么代价?”
“非死,不能出。”蒋玉又道,“自大婚之日起,公子身体已每况愈下,七魂去了六魄……已是强弩之末,面对崔氏刑罚,可能会受痛苦轻一些。”
“还有刑罚?”
“夫人不必太过忧心,公子步步为营,早已着手准备……”蒋玉说着,紧锁眉头,自己也没了底气。
李令宜心中清楚。
那些世家大族之则她怎会不知?
生是他们的人,死是他们的鬼。
若非要在族内除名,只有死路一条。
手中令牌如烫手山芋,李令宜脱手把它扔下,惊惧道:“你还给他!把这所有都还给他!我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