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人说,要带我到苍茫阴山下,在天的尽头与月亮聊天。”她目光所及是层层叠叠的宫檐,“怕是今生再无机会了。”
“为何?”一道身影现于月光下,“若你肯放弃这一切出宫,从此隐姓埋名,想到哪里便到哪里去……”
纪书宁见来人,满目戒备:“太傅大人。”
李令宜把箫递给她:“就让我趁着此回,跟太傅说清楚吧。”
纪书宁接过箫退下。
清风明月入怀,正是人间良宵美景。
崔寂一步步靠近她:“若你不再想什么权势,放弃宫中一切,从此后日日夜夜伴我身边,你想做什么,想去哪里,我全都依你。”
李令宜退后几步,抚上栏杆:“太傅说笑了,你崔氏夫人,怎可是一个隐姓埋名的普通妇人。”
“他们……还做不了我的主。”他逼近,拿起她的手放于心口,“我正室夫人的位置,只留给你!”
他胸口传来剧烈跳动,李令宜如同被火烫了一下,慌忙抽离。
“我已跟太傅大人说的再清楚明白不过。”她垂头道,“吾非心上人,盼君斩相思!”
“若我不介意你是谁?”他抚上她的脸,“亦或那刀刃,我根本不该去挡,就看着你被毁了容颜,依旧对你不放手……如此才能证明我心,是吗?”
李令宜看向他的伤,愧疚不已:“太傅三番两次帮我,我无以为报,思来想去,往日对你多以利用,是我之过错!”
“所以你就要离我远一些,不再利用我?”他眉头紧锁,“为何你就不能放弃这一切,同我敞开心扉?”
若他得知她是谁,怕是再也不会如此轻松问出这些话……
她狠心拒绝:“诚如太傅所见,我这个人喜欢权势,不愿放弃这太后尊贵之身,被你困在后宅,和一群妇人相争!”
“我不纳妾……”
“那也不行!”
崔寂目光渐沉。
他如此逼问,却察觉她越发坚决,不由一时胸口发闷,冷笑一声转身走掉。
走至半路又不甘折返,却见她身子顺着栏杆缓缓滑落,脸色一片苍白,双唇已无血色。
李令宜小腹传来一阵阵疼痛,额上一片细密冷汗。
她身体康健,从未有过这般疼痛,许是章愔这身子太弱,来癸水竟让她疼得死去活来。
这情形让一向冷静自持的太傅手足无措,语无伦次道:“我、我去寻太医!”
“等等!”李令宜死死拽住他的衣角,“别去,我只是……”
她有些难以启齿。
可若因此惊动全宫上下,再暴露了太傅夜闯寝宫,她再无颜见人了!
“我只是来了癸水……”她心一横,闭眼道。
崔寂怔在原地。
李令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能否先帮我起来,这地上冰凉……”
*
昭阳宫的床榻又软又暖。
只是李令宜躺在上边,蜷缩成一团,全身冷的发抖。
耳边脱衣声簌簌响起,背后一人凑了上来,缓缓伸手把她抱在怀里。
炙热的体温传来,令她稍稍舒适了些。
她耳根微红,却也顾不上其他。
“明日……我便去找陛下,把那两人要走……”他附在她耳边道,“往后我夜夜来为你暖床,可好?”
原来他在说那两个面首。
李令宜颤颤巍巍咬着牙道:“太傅身份高贵,怎可自甘堕落,来做暖床婢……太傅不觉得今日你的话多了些?”
他一定是疯了!
“臣……一向谨慎少言,身边的确少了个说话之人。”他吻上她后颈之间,“日后你我夜话,我都说给你听,可好?”
她只觉背后毛骨悚然,牙齿也跟着打颤。
“太、太傅难道不惧我继续用你?”她战战兢兢道。
崔寂目光骤然凝神。
片刻后,只听他轻声道:“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①
夜半时分,符骞从梦中惊醒,大汗淋漓。
耳边隐隐响起那熟悉的箫声。
“何人?是何人在吹箫!”他向外间值夜的太监喊道。
两个公公吓得从迷蒙中醒来,回道:“陛下,这夜深惧静,并无人奏乐啊!”
符骞又屏息仔细听了一会儿。
屋内静谧,只有他的心跳。
屋外似乎有风呼啸而过,倒像是箫声呜咽。
他长吁了一口气。
今夜只不过去了一趟昭阳宫,便染了晦气,使他不得安眠!
他冷静了半响,吩咐道:“明日一早告诉钦天监的人……宫中不宁,寻高人入宫做法!”
不论真假,这李后亡魂,他要好好镇压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