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他的生日啊,生日不该是充满美好与祝福的一天吗?为什么他要遇到这种事。
他的父亲为什么那么恨他。
况知蓝不能理解,明明曾经是多么亲密的父子,可一夜之间,就都不一样了。
况知蓝不想那么悲观,可他发现,现在的他在父亲眼里,似乎与仇人,没有任何不同。
真是可笑的父子关系。
山上没有灯,没有信号。
如果不是有姻缘红线作指引,纯找的话,胡不忘估计看不到前方有什么,也看不到上方的情况。
粉色的丝线划破漆黑,一路延伸,胡不忘也循着它走着,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担心红线会不会指的不是具体位置,而是范围,弄得他慌忙之下,踩到况知蓝了怎么办。
然而红线却似乎告诉他,他多虑了。
它在不远处的位置上彻底断掉了,似乎有什么物体遮挡着,截断了它的轨迹。
胡不忘慢慢地朝着那块物体走去,在离这个物体差不多100米的位置,他隐隐约约看出来是个人。
是个趴着的人。
潜意识告诉他,这人就是况知蓝,也就仍由自己的脚步逐渐加快。
况知蓝听见耳边响起了脚踩落叶的“卡兹”声。
他略微抬了抬头,他看不清是谁,但是个人便代表着自己能出去的几率增大了。他用沙哑的声音朝着那人喊道:“救命!”
“知蓝!”
听到对方的呼救声那刻,虽然沙哑,但胡不忘认出这就是况知蓝的声音,他焦急地朝着红线指着的方向跑去。
不知为何,明明刚刚还看不到任何东西,可此时趴在地上的况知蓝却清晰地看清了向他跑过来的胡不忘。
与夜店的那次逐渐重合。
况知蓝看着看着,脸上的绝望与恐惧渐渐消失了。
“知蓝!怎么样了?”
“你有没有事啊?是他们把你推下来的吗?”
“能动吗?需要我帮你吗?”
还是一样地跪着,一样地焦虑地不停说着话,此时此刻,成为了况知蓝内心安全感的来源。
况知蓝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前一会还连抬起手都没劲,可此时他却扯着胡不忘的外套袖子,让自己撑起来,去靠近他,去抓住这唯一的依仗。
胡不忘小心地扶着,眼里的担忧不减。突然感觉到衣袖上的力气收减,温热的躯体落入了他的怀里。
况知蓝靠在他的怀里,沙哑的声音此刻却带着几分撒娇道:“我腿好疼,动不了了,抱我。”
“哪里疼?”
“左腿。”
况知蓝感受到一股暖流流入自己的腿内,低头看见胡不忘的手正轻轻地放在自己的左腿膝盖上。
这次是手,上次是狐狸肉垫,但带来的触感却大差不差。
“能站起来吗?”
然而胡不忘刚说完,怀里的人像耍赖一样,整个人贴在他的身上。
“不能,要你抱。”
胡不忘无奈,又担心会伤到况知蓝的膝盖,只能像抱婴儿一样,一只手托着况知蓝的屁股,一直手揽着他的后背将他抱起。
况知蓝双手紧紧将他的脖子环住,鼻腔里尽是浓郁的橙花香气。他发现原来香味并不淡,很甜,很让人平静。他眷恋地让脑袋再贴近一点。
眼泪打湿在胡不忘的脖子上,第二次了。
况知蓝在心里计着,这是他第二次在胡不忘面前哭了。
胡不忘一边走,一边用手轻轻顺了顺他的后背,他有很多疑问关于况知蓝的,但他不知道该不该问。
尤其是关于他父亲的。
“今天是我生日。”
“嗯。我知道,生日快乐。”
“我有点倒霉,出来吃饭碰上讨债的,还摔到山下面去了。”
“……”
况知蓝将今天的事用“倒霉”两字总结,闭口不提那位本该出现在他生日故事中的父亲。
他不愿说,胡不忘也不敢问。
他被打湿的脖颈已经告诉他了,这件事是横在况知蓝心里的一根刺,一旦问出口,无疑是翻动了这根刺,任由它将况知蓝的心弄得血肉模糊。
他唯有陪伴,陪着况知蓝自己消化它。
胡不忘抱着况知蓝找着较为平坦的坡,慢慢地走上主路。
况知蓝抬起头,看着这一片真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开口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红线。”
“什么红线?”
胡不忘伸出手,随意两指往身体方向划拉两下,透明的红线重新出现。
“看到了吗?应该在你小指那里。”
况知蓝看着面前黑漆漆一片:“没有。”
“好吧。”
“抱歉,我看不到。”
“你不用道歉,看不到也没关系。我能看到就够了。”
“要是你以后像我今天这样走丢了,我看不到红线不就没法找你了。”
“不用你找。不论我们谁走丢了,我都会是找你的那个。”
况知蓝被这波直球打得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心脏的鼓动声似乎已经替他写下了最好的答案。
他无奈地笑了,将头靠在胡不忘肩膀上,想着这下自己是彻底栽了。
两人离开农家乐所处山时,叫了辆网约车开回学校。
况知蓝从车上时被胡不忘按着把有可能受伤的地方都用灵力修了一遍,但胡不忘还是不放心,仍坚持送去医院看看。
最后不知道是况知蓝身体素质太高,还是胡不忘灵力修行见长。一套检查下来,确定没有骨折,扭伤情况发现,开了些治跌打损伤的药就走了。
到校门口时,已经快十点了。
况知蓝认为自己可以走了,从车上下来时,还是拗不过胡不忘,选择让他背着自己进校。
走去回宿舍的路上,周围都安安静静的。毕竟是周末,又已经晚上十点了。
况知蓝觉得就这样安静地和胡不忘待着,就挺好的。
“噔噔噔!喂喂喂!听得到吗?”
他刚想将脑袋靠上胡不忘的肩膀小憩一下,就被一阵热烈的音响调试声给吵到。
他不悦地用手捏了一下胡不忘的肩膀。
“你想过去看看。”
“想。”
想看看是哪群周末闲得没事的人,大晚上的在这里调音响。
胡不忘背着他,循着音响走去。
走过了一幢撞黑漆麻乌,空无一人的教室楼,在靠近宿舍楼的最后一幢,见到害况知蓝没法好好休息的“罪魁祸首”。
明智楼的架空层里,所有的灯光都被点亮。四周的柱子被绑上了五颜六色的气球,幼稚好笑。
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了欢声笑语。
“今天是儿童节吗?”
胡不忘摇了摇头,他还是学过人类节日的,应该不是,甚至今天什么节都不是。
哦,不对,是国家安全教育日。
早上他们宿舍的锅被阿姨收了,没法给知蓝下碗长寿面了。
“去看看?”
胡不忘将他颠了一下,朝着明智楼走去。
“我看公众号,今天没有活动啊?”
“有你想怎么样?当场报名抢分?”
“包的。”
奇怪的是,两人刚走到明智楼,灯光就当着他们的面关了,连说笑声也没了。
况知蓝:“……”
“要走吗?”
“不走!我要看看到底在干嘛!”
况知蓝动了动自己的腿,示意胡不忘接着走。
“哔!”
胡不忘刚跨上台阶,音响与麦克接触不良的刺耳声音突兀响起。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每走一步台阶,都有一盏灯被点亮,等到胡不忘走完了所有的台阶,整个架空层被完全照亮。
况知蓝抬起头,看见灯光尽头,班长王骞推着写着:“况知蓝生日快乐”的12寸大生日蛋糕走来。
身边围着班里的同学,大家脸上洋溢着单纯,不掺恶意的笑容,唱着生日快乐歌走来。
况知蓝愣了愣,他以为自己的生日就要这么倒霉的过下去了。
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记着。
胡不忘见状,选择将况知蓝放下来,单手扶着他,站在他身旁等着蛋糕推近。
“知蓝,生日快乐!”
留着大波浪的女同学,是班里的文娱委员,叫林若诗。
她拿着一个纸质的皇冠,小心地套在况知蓝的头上。
在周围人的掌声,与起哄声中,况知蓝看着被推到面前的蛋糕上的蜡烛,深呼一口气,将其吹灭。
“呜!”
“生日快乐!”
不知是谁在其中唱起了海城的生日歌谣。
“恭祝你福寿与天齐……”
声音完全跑调了,好笑的是大家还跟着这家伙的调给接着唱下去了。
听着他们这越跑越离谱的调子,况知蓝浅笑着小声地说道:“好难听。”
胡不忘转过头去,见况知蓝脸上早已尽是泪痕。
在这热闹氛围中,胡不忘被大家带着,也跟着拍起手。
在嘈杂的鼓掌声,与歌声中,他感知着体内的灵力变动。
可即使灵力没有告诉他,况知蓝脸上不经意露出的笑容也告诉他:他现在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