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头,小声道:“我可以走了吗?”
她摆了摆手,算是许可。
我快步走出办公室,门在身后合上的那一刻,我才终于深吸了一口气,仿佛重新学会了呼吸。
走廊尽头的风吹过来,吹乱了我的刘海,却吹不走心头那一瞬间沉甸甸的羞耻和委屈。
我只想找一个安静的角落,把这一切,全都说给桑岩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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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还没来得及整理思绪,晚自习一回到家,就看见潘老师正坐在我家客厅里——
和我妈对坐着,茶水温热,笑意盈盈。
我心里猛地一沉,脚步几乎顿住。
“云翼回来了。”她冲我点头,语气温和得体,像极了一个关心学生的良师。
可我知道,她今天来,不只是喝茶。
她很快将话题转向我妈,语气意味深长:“家长啊,孩子这个年纪,心智还不成熟,尤其是和异性接触方面……”
她一边说,一边轻搅茶水,瓷勺碰杯的清脆声,像是一记记缓慢而精确的敲打。
我妈神色逐渐变得紧张,眼神开始频繁地飘向我。
“云翼,”她终于开口,眉头紧皱,“你是不是在谈恋爱?”
“没有!”我脱口而出,声音带着愤怒,却显得毫无底气。
潘老师像是在执行一次流程熟练的调查。
她不动声色地开始罗列:新年演出、频繁接触、班会发言、成绩下滑、操场事件……
“这一切,”她轻轻一笑,“都太明显了。”
她像个拼图高手,把所有零碎细节一块块拼成“早恋证据链”,稳稳摆在我妈面前。
我妈听得一愣一愣,终于转头看我:“你真的没谈?”
我几乎咬着牙重复一遍:“我说了我没有。”
可这句“没有”,在她们眼中,不过是孩子的嘴硬。
潘老师放下茶杯,语重心长:“这阶段,孩子容易冲动,还是多沟通,多关注。”
“是是是……”我妈连忙点头,不忘斜眼瞪我,“你听见没有?不许早恋!”
“我说了我没有!”
我的声音快要破音,可全场静默。没有人听见我心底真正的委屈。
临走前,潘老师站起身,披上外套,随口补了一句:“哦,对了,我也和桑岩的父母沟通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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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老师走后,我低着头走回房间,关上门的那一刻,眼泪才悄悄滑落下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那种说不清楚的愤怒和委屈,就像忽然间,全世界都变成了审判者,而我和他,却连辩护的权利都没有。
我不知道别人眼中的“早恋”到底指的是什么。我们只是彼此多看了几眼,多说了几句话——作为同桌,这也并不算什么。偶尔几句交谈,或是座位上的小摩擦,几乎每天都在别的同桌之间发生。我和桑岩之间,没有越界,也没有任何过分的举动。
可我能感觉到,潘老师设下的那张“合围之网”,正把我心中那一点原本模糊、尚未命名的在意,推向某种“明确”。她的质问、她的假设,甚至她口中的“证据”,像一面镜子,逼我去正视那些我原本以为可以藏在日常里的小心思。
是她,把那一点朦胧的好感,当成污点来审视,用力地擦、反复地涂,直到原本干净的一页,被彻底染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