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情此刻已经平复了许多,低头伸出修长的手指,拨动盘子里的果子,缓缓道:“本就是做人姨娘的,有什么说不出口的。整日里姑娘长姑娘短的,倒显得我们不知礼数了。”
她的声音平静而冷漠:“就算是正室嫡妻又能如何?生了儿子又能如何?还不是关在院子里连人都见不得?日子还长,且看以后吧!”
她不是不想动些手脚,只奈何她也刚进门,自己都没站稳跟脚,实在不敢轻举妄动。再者,她进门不过两个多月而已,实在不必急于一时,又不是只有她程氏一个人会生孩子。
怀了孕又能怎么样?这女人的日子过得如何,还不是要看能不能讨男人的欢心?表哥除了新婚之夜,可从不曾多看那程氏一眼。听说她在娘家也不受宠。这样娘家夫家都不受待见的女人,也只是空有个正室的名头罢了。
待自己在祈家站稳脚跟,自然有法子对付她。
也多亏李珠芳沉得住气,没有多余举动,只是暗中盘算。只是还没等她想好如何对付程嘉束,自己便也诊出了喜脉。
成亲不到一年,儿子的妻妾便皆是有孕,真是旺家之相!熙宁侯大喜,忍不住多吃了几盏冷酒,结果便激着了肠胃。
他原本身子骨便弱,天命不久。如今连续几日拉稀,又服药伤了脾胃,竟然就此一病不起,也不过两三个月时间,便故去了。
本来是喜气洋洋的熙宁侯府,登时换作了白幡满地,哀乐连天。
因李珠芳也有了身孕,裴夫人不好再说是程嘉束肚子里的孩子冲撞了熙宁侯,只有抹着眼泪办老侯爷的身后事。
程嘉束作为儿媳,便是裴夫人再不喜欢她,此时也得叫她出来披麻带孝。因妻妾都有身孕,更不好厚此薄彼,裴夫人竟也没有如何折腾程嘉束。靠着李珠芳的光,即使丧事最是累人,到底还是凭着孕妇的身份躲了许多懒。
既然打定主意好好生下这个孩子,程嘉束该吃就吃,该睡就睡。几个月后,程嘉束痛苦了半天之后,生下了个也就比手掌大了一点点的小男孩。
孩子出生了,自然要报到正院。如今在家守孝的祈瑱便过来看了眼孩子,神色淡淡,瞧不出多少喜色。
吩咐管事的给稳婆赏钱,仔细寻个奶娘,祈瑱便回去了。竟然连名字都没有起。
程嘉束醒来之后知道后,不过她也不在意这个,叫奶娘把孩子抱过来,轻轻点点他的小脸颊,道:“没事儿,名字我来起便是。咱们宝宝便叫祈彦吧。”
裴夫人也是得了消息,知道程嘉束生了个儿子。
按说祈家人丁单薄,这样添丁进口的喜事,她是该高兴的。
奈何李珠芳如今也是有了身孕,且身边人都说是个男孩,裴夫人那满腔对孙子的满心期待,都放在了李珠芳腹中的孩子身上。如今知道长孙的位置叫程嘉束的孩子给占了,莫说对这个孙子没有一丝的欢喜,竟还生了几分不自在。
因着心中的那分不自在,裴夫人也没心思去看这个刚出生的孙子,只是叫身边的刘妈妈过来一趟,权充下脸面。
刘妈妈是裴夫人身边的老人儿了,自然明白裴夫人心思,掂量了这孩子在祈家的份量,刘妈妈的态度不自觉便轻忽起来。
对着程嘉束皮笑肉不笑道:“夫人忙,顾不得来看少爷,便叫我给大奶奶和少爷请个安。再者,二奶奶如今也有了五六个月的身子,怀相不好,夫人与世子时刻要照应着。我待会也要过去搭把手。奶奶与哥儿我瞧着都好,便好生养着,我这便回了夫人去!”
程嘉束又岂听不出她话里轻慢之意,只是懒得跟这种小人计较。也不理她,只是回道:“劳妈妈费心转告夫人,我与孩子一切皆好。也多谢夫人关心。”
说罢便叫奶娘将孩子抱过来,放自己身边看着。不再理会刘妈妈。
刘妈妈本想耍耍威风,不想叫程嘉束给了个没脸。气得面色一沉,甩着袖子走了。
一旁的奶娘不闻不听,只埋头帮程嘉束理被角。丫头们更是小心翼翼,个个一副忙得脚不沾地的样子。
一旁伺候的碧云倒是有些担心。这些日子处下来,她也看得出这位大奶奶其实性子再好不过。
为人和善,待下人也和气。嫁进来这么长时间,虽然不得宠,可也不见她玩弄心机,邀宠献媚的,就是窝在自己院子里过日子。
可这么个老实本份人,就是入不了主子们的眼。如今生了儿子,竟然还是老样子。本就不受待见,如今又公然给裴夫人身边的刘妈妈没脸,只怕以后日子更不好过。
碧云心中同情程嘉束。看着刘妈妈的背影,抿抿嘴唇,还是追了出去,跟在刘妈妈身后陪笑道:“妈妈,大奶奶才生产完,着紧大少爷,难免有顾及不到的地方,您老莫要放在心上!”
刘妈妈冷冷一笑:“如今大奶奶母凭子贵,我一个老婆子,哪敢跟大奶奶置气。倒是碧云姑娘你”,
她扭头上下打量了一下碧云,不阴不阳道:“不成想如今竟成了你们奶奶的贴心人。不知道的,还当你是程家的丫头呢!”
碧云脸色一白。她本是祈家的丫头,更是祈瑱当初亲自指派到程嘉束身边的,如今却帮大奶奶这个外人说话,实在是考虑不周了。
刘妈妈也不理她,嗤笑一声,昂着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