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说,沈昭是患了失语症。齐琅追问原因,大夫只也不清楚。
语气有些低落:“那她,可还能恢复?”
大夫并未给出答复,说了些模棱两可的话便离开了。
齐琅一人待在屋内,有些混乱。明明关好了门窗,他却感觉到有风。良久,他终于平复心情,再次踏入了沈昭的房间。
此时沈昭正坐在床边喝药,齐琅来时动静很大,可她不曾抬头。
“阿楚?”他轻唤道。
沈昭闻声,捏住勺子的手指更用力了,只恨不得将其捏醉。指尖传来疼痛,她心里却是爽快的。
她什么都做不了,不是么?
杀了他么?要怎么杀?
齐琅伸出的手指马上碰到她,沈昭又下意识的躲避……这给了齐琅心头重重一击。
可他仍旧面带笑意,温声道:“怎么了?”
沈昭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只能低头喝药。
可面前的碗已经空了,齐琅伸手夺她的碗,引她抬头:“没关系,阿楚不想说我可以不问。”
他拿了空碗,可沈昭还是没抬头。
她是敲不开的门,还是说那扇门从未对他敞开过?他想,捏着她的下巴让他抬头,想看看她眼底情绪。
幸好,在他伸手一瞬忍住了。
那只手仍悬在半空,沈昭视线扫过。
伸手,握住。
此刻,齐琅升起的阴鸷,荡然无存。
她抬眸,眼中只现平静温和,却掀起他心中波涛汹涌。
平静之下,是愤怒,是怨恨,是无可奈何。仇人就在眼前,她却只能讨好作笑的心塞。
她不受控制的抓紧了手,紧紧。
齐琅察觉后,安慰道:“阿楚别怕,我在。”
屋中人不语,俨然一副相亲相爱的模样。
*
裴如瑛发现秦明安尸时,是在一座破庙中。那人死的实在不算安详,凌乱的头发,肮脏的环境。
剑书在一旁,仍旧不可置信:“大人,这是……”
“是秦明安,叫人收尸。”他语气平淡,没有长吁短叹。裴如瑛见惯了生死之事,更何况是早有猜测的事。
侍卫将尸体带回汝阳,裴如瑛写了一封信,叫人送至闽都秦府。
裴如瑛已将城郊破庙的一行人安置好了,他们说他们是临县人。
临县,曾经的燕京,沈昭的故乡。
他问:“你们为何从哪里到了这里?”
“水深火热的不止是汝阳,蝗灾最先波及的,是临县。后来连着好几个县都经历了饥荒。”
他又问:“地方官员没有表示么?”
灾民摇头:“他们为了头上乌纱帽,自然是一再隐瞒。隐瞒不住了,那就再三敷衍。”
居高位者不知民间疾苦,地方父母官只想功名利禄。
“那如今,临县是何情况?”
灾民并未作答,可他从那人眼中看到了答案。或许是饿殍遍地,名不聊生。
一旁的侍卫看出了裴如瑛眼底的动容:“大人,王上只安排我们处理这汝阳事宜,别的地方……”
他只吩咐道:“备马。”
或许是出于私心,又或许是身为高位者的不忍,他不愿意看到那样。
侍卫劝道:“大人,我们已经离开五六日了,若是王上询问……”主要是这几日,他们跟着裴如瑛可是一顿累。
才五六日了么?为何,他觉得过了好久好久。他脑海中浮现一女子的面容,已模糊。
他想立马回去,见她。
可她,或许更在乎燕京。
“对了,我前几日送出去的信可有回信?”裴如瑛前几日朝齐琅汇报了这里的情况,希望能严惩何平和曾崇二人。
侍卫回道:“回大人,王上说大人自己定夺就好。”
裴如瑛急着前往临县,便将惩罚写下,匆匆离开了。
曾崇压入大牢于秋后问斩,何平流放岭南,两人的家产充公,相关有罪责的官吏编入赎罪运粮队。
何平被抄家时,他心中还想着怎么发财升官。毕竟,他连带着自己私藏药都送出去了。
所以,官兵冲入他府上时,他嘴里还在骂咧:“你们作甚,我可以是帮了郎中令的大忙!”
看着眼前的东西纷纷被抬走:“放下,你们作甚!”
直到他自己被拖走了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弱弱开口:“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罪臣何平,流放岭南。”
押送何平的车与押送曾崇的车相遇在郊外,两人对视,眼中满是对对方的怨恨不满。
他恨他算计,而他恨他背叛,即使两人都成了丧家之犬,可谁也不服谁。
曾崇直到何平的刑罚时,甚至还得意洋洋:“哼,我这可是丢了性命的罪责,他那算什么。”
裴如瑛起码到了临县,场面果然和想象中的一般无二。不,比他想象中还要严重。
他预料中的疫病,出现在了临县。
河中漂浮着成捆的艾草,路边,还有人在焚尸。裴如瑛跳下马,在靠近那人时愣住了。
焚尸的,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