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伦费力地睁开眼,额上还残留着过度使用精神力的剧痛。
银白月光从天穹上洒落,光辉冷峻。卧室是整面的落地窗,光线毫无阻碍地洒入房间,在床上投下不规则形状的影子。
席瑞尔背对着他坐在床边。
身为S级雌虫,席瑞尔身体上布满浓郁的深色虫纹,情动时触碰到都是灼热烫手的。
月光落在他半裸的身体上,蜿蜒而形状奇异的纹路仿佛要随之燃烧起来。
洛伦本能地咽了咽口水,似乎在虫纹没完全覆盖的皮肤上看到了来自他自己的吻痕。
他的确很爱亲吻席瑞尔,唇舌覆盖牙齿逗弄,搅出暧昧的细碎声响,最后在皮肤上留下深深浅浅的红印。
……但那都已经是前世的事情了。
“席瑞尔。”洛伦低声开口叫他。“怎么还不休息?”
雌虫缓缓回头。
席瑞尔的长相其实很英俊,但也许是杀气太重,直视他的时候往往只觉得凶悍,注意不到那种混合着成熟与少年锐气的风姿。
半披半敞的外套随着回头的动作从他肩上滑落。洛伦嗅到浅淡的血腥味,大概是什么部位的伤痕。
“雄主。”席瑞尔开口的时候声音沙哑,虫纹里明亮的能量流动一闪即逝。
他动手拢了拢披散的长发,发梢似乎还有潮湿的汗意。“做噩梦了,嗯?”
席瑞尔一直都是这样,也许是高级雌虫的通病。他们想说什么的时候自然会说,不想说的时候转移话题也转移得理直气壮。就像现在。
他冲洛伦伸出手,寒光凛冽地一闪。
借着月光映照,洛伦勉强看清横亘在颈动脉上的凶器——席瑞尔居然没卸掉身上所有的外骨骼。
覆着金属的手指冰凉的触感划过脖子,在喉结上停留片刻,激起一阵无法自控的战栗。
洛伦本能地屏住呼吸。
S级雌虫面对雄虫的力量是压倒级的。而杀戮对席瑞尔来说恐怕比缠绵更要熟练得多。
只要席瑞尔愿意,连一秒钟都用不到就足够把一个雄虫扼死在床上。
刚刚重生醒来又要面对这种一切归零的场景,洛伦实在不知道应该用什么心情面对。
-
席瑞尔仿佛闷闷地笑了一声,长发逆着光垂在脸侧,看不清他的表情。
“摸摸毛,吓不着。”
席瑞尔的通用语说得堪称温柔。他用机械手指碰了碰雄虫柔软的发丝,随即拉起被子,为洛伦掖了一下被角。
席瑞尔居高临下地看着洛伦。他能清楚地看到雄虫从困倦到紧张的神情变化。还有被子下猝然收紧抓住床单的手指,在他掖好被角之后又缓缓放开。
实在是有意思极了。
洛伦意识到被席瑞尔糊弄了一下。他半合上眼睛。
“头痛。你手好冰。”
雄虫这种脆弱的生物有哪里不舒服也很正常。席瑞尔丝毫没觉得洛伦有哪里不对劲。
“哪里痛,能指出来吗?”他说。“我把医疗舱打开,还是叫家庭医生?”
-
“睡觉的时候,为什么不卸掉?”洛伦又睁开眼睛,望着席瑞尔问。
月光的亮度不够,卧室里仍然显得昏暗。洛伦胸膛起伏,在一片朦胧中看清席瑞尔深绿色的眼睛。
那种漂亮而无情的眼神,和重生之前也是一模一样的。
席瑞尔这才意识到他说的是手掌上覆盖的外骨骼。雌虫毫不掩饰地笑起来,仿佛很高兴似的。
“雄主。”他咬字缠绵,短短一句话说得深情款款。“这不是您要求的吗?”
他刻意在洛伦眼前伸开覆着机甲的手掌。雌虫的手掌本就宽大,而覆盖其上的外骨骼金属的色泽冷而光亮,关节处足够精巧,曲指毫不费力。
洛伦又闭上眼睛。“我忘了。”
他是真的不记得。毕竟刚刚重生回来,头痛欲裂,能和席瑞尔对话已经很难得了。
雄虫的脆弱和喜怒无常一样常见。像洛伦这样毫不犹豫否认之前说过的话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席瑞尔不大在乎。反正对他而言卸掉机甲外骨骼并不比脱掉衣服麻烦。
几下轻微的摩擦声之后,他用卸掉外骨骼的这只手摸了摸洛伦的额头。“还头痛?累着了?”
他抚摸的动作加了些力度,粗糙的掌心磨蹭过雄虫的额头。被外骨骼裹住的掌心温度很正常,缓慢重复的动作也显得体贴。
-
掌心似乎残留着微不可闻的硝烟气味。洛伦皱着眉头,眼前猝然闪过爆炸的灼目红光。
光线爆绽的速度比声音传导的速度快,但差距也只在毫厘之间。明亮的火光占据视线中的一切,吞没原本交织着的斑斓的色彩。然后就是滚动着的几乎判断不出远近的炸响,如海啸般势不可挡地蔓延而来。
直到五感全都归为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