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仪君低笑了声,并未说话。
周昭南问:“你笑什么?你不信?”
林仪君拍拍马儿鬃毛:“笑你这话说得轻飘飘。”
轻飘飘?
周昭南思了瞬,立即道:“没有轻飘飘,我说的话都算数。”又走到她旁边:“我帮你牵马。”
他手一伸,林仪君便下意识攥住其手臂。
周昭南轻“嘶”了声,眉间掠过一丝痛楚,但转瞬就隐藏了。
林仪君松开手:“我不算用力。”
周昭南揉了揉手腕:“不关你的事,是关禁闭时我二叔把我吊起来抽,胳膊被绳子绑的伤还没好。”
他虽说着,态度却有些不以为意。
“你二叔对你这样严厉?”
周昭南扯了扯嘴角:“我以为我爹死了后我能少挨几顿打呢,没想到也差不多。”
林仪君目光掠过他手腕:“有伤不必束袖了,解了吧。”
“不行,这样穿显得人比较精神。”他补充,“……知柳婶说的。”
“你在山上也这么穿?”
“不是啊。”
“那是因为今天要来见我?”
“……”
“哦,原来不是吗?”林仪君牵着马往前走,“不是就算了。”
周昭南紧跟几步与她并肩,眼神却不敢看她。
“好吧好吧……我承认。”
林仪君偏头,窥见他睫翼颤动,却掩饰不了脸下的绯红。
少年的心动果然藏不了一点。
林仪君停下脚步:“伸手。”
“啊?”虽然不解,但周昭南还是将一只手伸到她面前,“左手还是右手啊?”
“两只手。”
“噢。”
林仪君将他束袖解了,宽松的袖子落下来,一点也遮不住手腕和小臂上的淤青。
周昭南缩回手,赶紧抚平衣袖的褶皱:“我就说不能解,这样一点也不好看。”
林仪君问:“上过药吗?”
周昭南点头:“没事,上过了,我那有药酒很好用,像我们这样的人跌打损伤是常有的事,下次我给你也带一瓶,你备着。”
林仪君:“却之不恭。”
周昭南有些懵,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一眼,最后忍不住直接问:“是要还是不要的意思?”
林仪君笑了声:“要。”
出了城便没什么好路,秋日雨多,乡间小路多泥泞,她牵着马沿田埂慢慢走,不一会儿衣裙就全脏了。
周昭南跟在旁边问她:“林仪君,你最近怎么常往村子上跑?”
林仪君道:“为了看田,看地,也看地里的粮食。”
这段时日她了解到一些基础信息,今年初宜没遭灾,田里的稻子长势较往年还不错,收成不会太差,按官府规定的粮税征量,正常种田的百姓是一定能交得起且有余粮的。
但她也了解到了其他的,比如,初宜的田开垦的不多,大多都在山下或地势相对较矮的坡上,种田的大多是佃户,是给地主豪绅做事,自己手里有田的百姓很少。
不过这些信息还远远不够,对于初宜这个积弊成疴之地来说,她只拨了表面一层浮灰。
走到一处稻田时,林仪君见远处一对中年男女扛着农具走了过来,他们肤色黝黑,粗布短打,卷着裤脚,着一双破烂草鞋,脚上满是泥,两人身后还跟了一条大黄狗。
周昭南熟络地和他们打起招呼。
“李成叔!桂花婶!”
“你认识?”
“认识啊,他们的儿子还是我们灰蛇山的呢。”周昭南答着还兴奋地朝大黄狗吹了个口哨,“小黄,过来!”
那大黄狗先两人一步摇着尾巴就奔了过来,热情地扑到周昭南身上,玩闹到一起。
一男一女隔着水沟站定,笑着看过来。
李成问:“阿南,你在这里干什么?”
“噢,我陪林大人呢。”
林大人?
他们的视线略带惊异地落到林仪君身上,林仪君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你说这、这位就是我们初宜县那个新来的女知县?”
“对啊。”周昭南站直了,垂下的手按住狗头,笑道,“这就是威风八面的林大人!”
见周昭南这样说,夫妻俩再看向林仪君,还是惊疑不定。
林仪君慢声开口:“本官便是新上任的初宜知县。”
桂花婶跟丈夫嘀嘀咕咕了几句,李成问她:“那初宜有了知县了,今年秋税还是严家和何家征吗?”
“自然不是,以后都是县衙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