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没娘的孩子
顾烨面具下的眉头蹙起,想来那碗里的水肯定有问题,可惜现在罪证已无,苏娘子毕竟是安家的人,他不能够干预太多,不由得看向趴在苏彤身边哭得抽噎的安然。被子下面全都是血,这就是稳婆看见的。
安然不知道自己那天是怎么度过的,似乎是伤心过度昏迷了。醒来时,人都浑浑噩噩,没有精神,嗓子疼,脑袋晕,几乎没有力气。
房间外一团漆黑混乱,房间内没有仆人。她自己下床,赤着脚拖着身子跑出去,对着人就喊:“我要阿娘……阿娘快回来……”
仆人丫鬟们拉住她,想说“你娘已经没了”,但考虑到她人小,只说:“六姑娘乖,你在发烧,再睡一会儿,说不定娘亲就回来了。”
她想起来了,阿娘死在自己面前,不会再回来了。身边人不停地劝,但死的又不是他们的娘,哪里会明白她的伤心难过。
之后她又昏了过去。
后来的日子就是她反复发烧,每日不是吃药就是被强制喂饭,人瘦了一大截。她发现这些日子孟悠不在。
奴婢们当她在睡觉,在旁边窃窃私语。
一个奴婢道:“苏姨娘这么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还有那肚子里成型的男胎,竟活生生闷死在胎中,据说和老爷长得非常像。那日忍冬院没有仆人,老爷太太都不在,实在太巧合了。”
另外一个奴婢道:“太太每日月初都要去弘福寺上香,就是那日带的人多了两个,基本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倒是萧姨娘那里才奇怪。小孟那天去找萧姨娘,萧姨娘推脱了好久才肯去找稳婆,稳婆找来,忍冬院这里早就一尸两命了。”
“这么说就是萧姨娘的问题了。老爷这回对萧姨娘发了好大的火,这也是我们第一次看见老爷冲萧姨娘发火。还有生产那日在苏姨娘身边守着的两位嬷嬷,老爷早将这两人赶出府了。”
“老爷下令封锁了消息,这事情绝对不能够外传。”
“这莫不是谋杀吧?”
“呸呸呸,无凭无据别瞎说。被赶出府的两个老嬷嬷都是拿着银子走的,老爷说了不能走漏消息,否则就不是给银子封口,而是报官要她们的命了。那两个老嬷嬷做贼心虚,拿着银子跑得比谁都快。”
“苏姨娘莫不是被萧姨娘害死的?”
“这可未必。那两位老嬷嬷并非萧姨娘的人,好像反倒是平时基本听从太太的。苏姨娘难产本来就危险,对外说的就是难产而死。我们这些人都是听说,可别再嘴碎了,否则老爷太太都绝饶不了我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
安然稀里糊涂地听着,也听不太懂,却听见了“谋杀”两个字,也许她娘和弟弟的死没那么简单,或许跟萧姨娘和太太都有关系。
现在的她,觉得生活似乎一点儿盼头也没有。父亲不常来看她不说,这些奴婢们也并不是一直守着她。
时常都是她一个人在房间昏睡,醒来时想喝水还需要自己下床赤脚搬凳子找水喝,找来的都是凉水,甚至可能是几天的隔夜水。
自己的娘亲没了,似乎天大地大就只有她一个人了。她每每伤心到昏迷。
直到有一天,她听见耳畔有人在呼唤自己,睁开眼睛看见了多日不见的孟悠。孟悠含泪看着瘦弱生病的安然,一边啜泣一边说:“安然,那日我去求萧姨娘,可惜找来稳婆还是迟了。苏娘子的死,我有一定的责任,我原想继续守着你,但是老爷说了,要把我嫁到江南去,他有朋友在那边。我家人也上门了,同意了这桩婚事,这之后我可能不能再守着姑娘您了。六姑娘你一定要快点康复起来。”
孟悠是府里买来的丫鬟,主子说不要她了,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再说她已经十六岁,已经到了成婚的年纪,在当时再迟便成老姑娘了。自古婚姻不由女人做主,她父母亲找上门逼迫她,她只能同意。
安然喉咙里火辣辣地疼,说不出话来,听清楚孟悠说要离开。
孟悠只照顾了她一个晚上便走了。安然在昏昏沉沉中渐渐失去了生存的意志。所有人都是要离开的,包括说过不会离开她的孟悠,养大她的娘亲,还有她一心渴望着出世的弟弟,恍若旦夕之间,她什么都没有了。
就在她烧得浑身难受时,睁开眼看见自己躺在一个模糊的人影怀里,人影温柔道:“然丫头,振作些,我是你祖母,来,先把药给喝了。”
人影渐渐在眼前清晰起来,是慈祥的祖母,安家的老太太。安然吃了一口药,结果吐了半口,祖母并不嫌脏,替她轻轻擦拭嘴角。
这些日子以来,忍冬院里的奴婢总嫌弃她吐药,嫌弃她吃喝拉撒都麻烦,说她一个庶出的姑娘,没有那么娇贵的命,现在却发烧害她们一群人一起遭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