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稆闻言面色沉痛,道:“是津洲白家。”
闻言四周安静片刻,曹县令像是哑了火的炮仗,李叔眉头倒竖起刚要开口辩驳,被白颂竹拉住袖角,示意他不要说话。而这边听王稆续道:“当初三山渡便是津洲白家所修建,这次加固也是白家老爷子主动提出来,这本是一件利民的好事,由白家出人修建,官府不出力,也该出些银子。谁想到……他们这样富庶的商户,竟连这种银子也要贪下。”
同上一世一样,王稆将大坝毁坏的原因全推给了白家,还是以偷工减料为缘由。如今,白颂竹却不会轻易被他扣下这么重的一顶帽子。
此时李叔也忍无可忍站出来道:“王大人,就如此确定水患是因为白家偷工减料造成的吗?”
面对这样明目张胆的质疑,王稆皱紧了眉,不悦道:“你这是何意?莫不是怀疑本官说谎?”
看他惺惺作态地上演了好一出大戏,白颂竹也道,“王大人,我听闻水患之前的一个月前三山渡上来了一群海盗,彼时王大人还号召官府抓捕海盗,可有这么一档子事?”
王稆听到海盗二字,脸色明显剧变。眼前这个女子随着王爷一同前来,也因是个女子,他便一直没太过在意。却没想到一开口,便提及如今要命的事情,不由得让他捏了一把汗。眼风中瞅了一回赵珩御,面色平静,似乎仍不知情,这倒是对他极为有利。他向来巧舌如簧,必能从中周旋必能化解危机。
王稆点头道:“是有这么回事!”
白颂竹又道:“这群海盗在三山渡行敲诈勒索之事,不仅向路过商船索要过江费,甚至还胆大妄为勒索官府。”
曹县令瞪大眼睛,震惊道:“什么?竟然还有此事!这群海盗未免也太过猖狂了!”
知州讪讪地笑了两声,道:“王爷,三山渡上确实有这么一群狂妄的海盗,企图勒索府衙也确有此事,但我等皆是朝廷命官,岂会被这群宵小之辈威胁,根本没有理会此等狂言。”
话音刚落,白颂竹便问道:“既然这是事实,那大人为何没将此事告知王爷,若非我不说,大人难道就要将此事瞒下了吗?”
王稆没想到白颂竹会紧追这个问题,这女子就像是故意的,定要揪着此事不放,即便再迟钝的人,也该看得出,这女子就是冲着他来的!王稆不由得深深看了一眼白颂竹,却不知究竟是什么人。莫非她就是王爷的手下,此番追问就是来敲打他的?
这么一想,王稆的心忽地提起来,整个人也警惕起来,一番话在心里过了好几轮,这才小心翼翼开口道:“回王爷的话,不是下官隐瞒不报。之前下官也同几位县令商讨过除匪之事,没想到水患来得突然。这事有轻重缓急,海盗之事虽重,却重不过水患,便先搁置了。待水患之事解决,百姓们有处可去,安置妥当。这些猖狂贼子自然一个也跑不了,下官必会派人剿匪,还百姓一个海晏河清的清净之地。”
白颂竹冷哼一声:“王大人,倒真是为民着想的好官呐。您笃定三山渡大坝被毁是因为建造时偷工减料,难道就没有什么别的原因?”
王稆心里忽地一提,只觉从她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准确地砸在自己脑袋上,砸得他大脑一片发蒙。此时此刻,可以算是他做官多年最艰险的时刻了,心中慌乱之余,强让自己镇定下来。
“这么多年三山渡的大坝都安然无事,却在加固后突然被冲塌,必然是存了问题在的,而证据确凿!白家偷工减料,修建的大坝经受不住汛期,以至于江水肆虐!你还有何异议!”他指着地上散碎的青砖。
白颂竹道:“大人所说的有两处不合理。其一,大人说白家贪图了官府的银钱,我倒是要问问了,众所周知白家是津洲首富,为何要贪图那几两银钱?其二,这根本就不是白家的砖!”
“这确实不是白家的砖。三山渡是津洲商货运往的最主要的江道,最开始便是由白家开凿的,白家也因此发迹,所以三山渡的意义于白家于津洲都是极其重要。正是因为如此,白家修建大坝才更事无巨细,所有砖石泥沙都是经过一一过目,并印上白家的印记才可使用。但是大人拿的砖却不见任何印记,可见这并非白家的青砖,而是有人栽赃陷害的!”李叔转身从身后的包袱中取出一块青砖,拿起青砖展示给众人看上面的标记。
“这是昨日我来此捡到的青砖,带着这样标识的才是白家的青砖。而刚才知州所拿的青砖不知是从何而来。在大坝的豁口处,这些假砖之间所砌的泥土成色尚新,一看便是新砌的痕迹。”
青砖上的印记白颂竹并不知晓,只有阿翁和李叔这些老一辈的人,才有这些处处留下痕迹的喜欢。多亏有这次是李叔跟着,走了一遭,最先发现了这个问题。否则白颂竹即便知道被诬陷,也无从辩解。
白颂竹道:“所以这并非白家粗制滥造,根本就是有人故意陷害!”
王稆似被踩到尾巴的猫,顿时厉声道:“你胡说八道什么!红口白牙说有印记便有印记了?还有你是哪个?我等在此议事,你个小女子竟敢在此胡言乱语,妖言惑众!当真好大的胆子!”伸手指向白颂竹,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气愤,整个手臂都在微微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