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误的知觉在任何战斗中都是足以致命的。对于阮之秋来说,一次错误的知觉尚且具有修正余地,而此后无法再行信任的知觉,却是更加恐怖的。
说完这句话后,沉默两秒,阮之秋突然看向我。
“小苏姐,”她语气沉静,“既然我们的知觉都可能已经受到影响。”
“那么你怎么肯定,你此刻的知觉不是错误的?”
下一秒,周遭一切陷入黑暗。
我所感知到的事物犹如落入深渊,属于森林的叶声离我远去,连林中地面凹凸的触觉,踩在地面上的实感也消失不见——我漂浮无依,变回失去一切的残灵。
灵域之主侵蚀了我所有的知觉。
而在此时,阮之秋的声音仍在我脑中回响。
“你怎么肯定,你此刻的知觉不是错误的?”
最危险的时刻,任何一秒的迟疑都极可能导致严重后果,在失去视野的时刻,情况瞬息万变。
如果说被剥夺了知觉的我此刻还残存着任何可以控制的东西,便只剩下我的灵力。
我该相信什么,还能够相信什么?
朦胧不清的一切之后,我看到了片羽既定的目标——
孤注一掷。
尚未适应身体的知觉没有做出反应,我两腿失去平衡,被片羽强拉着没有摔进地面。强光映入视野的同时,被屏蔽而模糊的灵力感知倏然清晰,全部集中在我的面前。庞然大物仿佛是火山的出口,不断迸发着骇人的能量。
那是一只巨大的、白色的犬只。
我赌赢了。
方才在我知觉被彻底侵蚀的最后一刻,片羽依靠着少许感知,斩断了灵域之主对我知觉的侵蚀——恐怕再晚一秒,对灵力的知觉也彻底模糊,我便再也无法利用片羽找到正确的位置,甚至于错斩进我自己或者姚阮等人的身体之中。
而此时,暂时找回了知觉的我,也再次看到了在我身边的姚千和阮之秋,两人显然也被剥夺了知觉,连站立也十分困难。在第一次斩断知觉控制后,第二次变得稍显简单些许,坐标稍近于我的阮之秋即刻恢复知觉,看向那巨大的白色犬只,神色却出现不知名的茫然。
以非人类形态出现的灵域之主,这到底是本体的形态,还是又一个错误的知觉?
“小心,对知觉的影响恐怕尚未结束。”我提醒道,“相比看到的,灵力所表达出的更值得信任。”
“不能拖延,速战速决!”
几乎是我说出这句话的同一时刻,阮之秋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
我尚未见过阮之秋拥有如此恐怖的速度,双腿蹬地之间,她身后两三米处的灌木竟也因气浪而向后倒伏。灵力以阮之秋为中心位置汹涌四散开来,她的双拳几乎跟姚千的灵能力同时到达,尤胜我的片羽一步。
周遭灵力如同奔涌的江水,或许因为残灵对灵力的感知更为敏感,近乎处于战场中心的我几乎被激荡的灵力冲刷得无法保持平衡。
战斗进程惊人,我几乎还没有上手几次,眼前的一切不断变幻形态,白犬的样貌几经变化,最终消失在空气之中。
潮水般的灵力褪去,我站在浅滩之上,灵域残留的灵力变得轻柔,缓慢地流向四周,阮之秋从空中落地,站回了我的身边。
——灵域之主被击败,灵域消失,被扭曲的知觉回归现实。
我看一眼手机,发现信号重新回到三格,可以与外界取得联系。似乎也没有什么需要联系的人,于是我将手机放回自己的口袋之中。
而阮之秋的神色仍然茫然,我问她:“怎么了?”
“刚才出现的……”她迟疑地道,“为什么,会是阿白的样子?”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姚千接上话:“那是你曾经的灵能力之一。”
作为驱灵师的人类苏吉光拥有两种灵能力,除了自然觉醒的片羽之外,在失去宠物阿白的悲伤中,还诞生了以阿白为原型而存在的第二种灵能力。
当然,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形象不可能是我的生前存在的灵能力——那甚至只是一种能力而非作为魂灵或残灵的存在,早已经随着我忘记小白而彻底消失。
那么这种形象是为何存在的?
“或许是读取了我或者姚千的记忆而生成了相近的形象……”阮之秋皱起眉,“但问题是,这个灵域为什么还具有读取记忆的能力?”
当下灵域已经消失,研究灵域的存在似乎成了多余的问题。
阮之秋一把挽住我的手臂,道:“算了,或许是因为灵域还有什么特别的规则吧。其实也没有必要研究透彻。”
我尚未回答,她似乎心情变得很好,继续亲热道:“在灵域里待了这么久,我确实也累了。我们回家吧。”
回家。
我有些茫然:“回哪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