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兵荒马乱后,杨才人依旧昏昏沉沉不甚清醒,我陪沈业过去瞧她,她看到沈业顿时泪流满面,沈业不免心里难受,摸摸她的脸道让她好好休息,孩子还会有的。
我跟着安慰几句,她却没什么反应,偶然看我一眼也是冷冷地,更别说依礼她还要谢皇后看望关怀才是。
这反倒让我郁闷不已,我又没害她的孩子,她干嘛对我这样。我虽贵为皇后,平日甚少摆架子立威来震慑其他妃嫔,对她们都是客客气气的,就算我不是皇后或者我不在意这些虚的,旁人来关心自己,也不该这么冷脸吧。
我突然觉得没意思极了,对沈业说我累了要回去休息就要告辞。
没想到他也跟着出了云烟阁,依旧来芙蓉殿。
我问他怎么不陪着杨才人,他只道明日还要早朝,有宫人照顾就行。
我更加生气,都是这么不靠谱。
杨才人小产的事当晚就传遍了整个后宫,成了枯燥无味生活中唯一可以用来被人反复咀嚼讨论的事。
生气归生气,我还是让人给云烟阁送去许多补品,好调理她产后虚亏。
沈业除了那晚格外暴躁外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大抵是因他对杨才人实在说不上喜欢,对孩子的离开也很平淡。
倒让我郁郁良久。
好歹是一条小生命,沈业的反应也太薄情。
朱义彻查后也没查出什么端倪,杨才人的饮食用药都有记录,药渣也得过十二个时辰后再扔,我担心宫娥如意报复的事更没有发生,好像什么都正常,孩子就是保不住。
几日后孟采瑶来芙蓉殿,谈起杨才人的事,她打着扇子微微一笑,淡淡道:“我宫里有个丫头认了掖庭的老嬷嬷做干娘,她们最知道宫闱私隐,偶尔打发时间闲谈几句,说历朝历代都有这样的事。一夕之幸有孕的比比皆是,怀了孩子留不住的更多,就算生下来也有养不大的,既不是人为,那便是天意了,你何必为这个劳心劳神。”
我讪笑:“坐了皇后的位子,可不就得尽职尽责,宫里没了孩子,说到底是皇后失职…”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你害得她,人各有命。”孟采瑶以团扇掩唇,露出一双美目,视线定在我脸上,“瞧你,眼圈黑得用笔蘸蘸都能写字了。”
我这几日确实没睡好,睡得晚又不能多赖床,眼睛底下乌黑一片。
孟采瑶道:“你这副憔悴模样,倒像是…”她蹙眉苦想:“倒有几分西子捧心的神韵,不如我给你画下来吧,我最会画人了,平时除了画陛下和钰儿,我还没画过别人呢,皇后娘娘可别嫌无趣,你坐着就行,我来画。”
她既不嫌麻烦,我当然没什么话说,听她的指挥斜着靠在软榻上,手里执着一柄缂丝团扇,自然地垂在腿边,披帛松松挽在手臂上,她还不满意,让沁馨拿一支垂珠步摇来亲自簪在我头上,又在脑后别了一朵丝绢做的牡丹花。
芙蓉殿没有画画的颜料,等她将我打扮好后颜料也从拾翠殿拿过来了。
孟采瑶铺开纸张,蘸好墨目不转睛看了我一会,紧接着挥洒自如笔墨横姿,专心作画。
一画就是一个时辰,我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被孟采瑶推醒时脸上都压出了印子,她神气地扬扬下巴,让我看桌上。
我不懂画,只觉纸上的女子眉目含情,神情宜喜宜嗔,绰约多姿姿婀娜柔美,怎么看都是个美人,头上的步摇还在颤颤晃动,更显画中人的娴静,她还在绢花上画了一只振翅欲飞的蓝蝴蝶,像是被花香吸引来一般。
我连声赞道:“这也太像了,你真厉害,连扇子上的花鸟都画出来了,还有我小拇指这颗痣!”
我刚想伸手去摸,孟采瑶哎呀一声抓住我的手腕阻拦道:“颜料还没干透呢,一摸人就糊了。”
细看上面果然还有水渍,我收回手再次端详起来,啧啧称奇:“我不知道画画的笔法技巧,但我觉得像就是好画,瞧瞧,把我画得跟仙女似的,这眉毛这眼睛,还有鼻子嘴巴,哪哪都像。”
几个贴身的宫娥也都过来凑趣,没有不夸孟采瑶画得像的。
孟采瑶心满意足地听完夸赞后提醒我:“等干透让人拿去画院,装裱好就能挂起来,皇后娘娘就能天天欣赏自己的美貌了。”
我赶紧让沁馨小心收好,只等送去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