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面透着点湿气,看来在做梦的时候流眼泪了。
她还记得,在梦里,那个名叫沈染的自己转身的时候,心里又酸又涩,像是咬了一口树木在凛冬颤抖着结出的果实。
冉冉不明白,梦里的顾谨明明和蓝旋念长得一模一样,为什么性格差异会那样大,会拥有那种极端的思想?
那个名叫塔洛斯的超级智能体真的有那么强大的能力,可以将整个人类社会玩弄于股掌之中吗?
想着这些问题,她心里烦乱得很。她走到洗漱间,往脸上泼了一捧凉水,对着镜子仔细擦干净了脸上的水珠,也抹去了属于另一个女孩的泪痕。
冉冉走下楼梯,来到一楼,隐隐听到有水声从浴室传来。
应该是蓝旋念在浴室里洗澡。
她的心控制不住地跳了起来。昨晚被他抱住的时候,两人有过短暂的肌肤相亲的时刻。
想到这里,冉冉的脸颊又开始发热,她在内心默默背诵着古诗词,试图转移注意力。
正当她背到岳阳楼记的时候,浴室的水声停了下来。几秒种后,浴室的方向传来开门的声音。
冉冉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颗心悬在那里,不上不下的。
好在,蓝旋念没有披着浴巾出浴室的习惯。
他穿着一套纯白色的家居服走了出来,头发湿漉漉的。
他的视线和冉冉对上时,两个人都安静了两秒。
蓝旋念走到冉冉身边,用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因为刚洗过热水澡,声调慵懒:“好像已经退烧了,为什么脸还是有点红?”
他的头发微湿,额头上垂下少许发丝,周身散发出湿润的热气,带着他独有的气息。
冉冉的大脑就像是驾驶员突然罢工的火车,吱吱呀呀的停了下来。
她微微抬头看向蓝旋念,目光澄然,声音很轻:“你猜呢?”
蓝旋念也看着她,眸中闪过片刻的疑惑,随即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冉冉屏着呼吸,心中忐忑。
她说出了这样越界的一句话,是想试探蓝旋念的反应。但她不得不承认,在试探对方的同时,自己的心也乱了。
对视三秒后,蓝旋念先移开了眼神,语气平淡:“我去拿温度计。”
他微微错开身,从她身边走过。
当两个人坐在客厅里吃早饭的时候,冉冉已经给自己做了几番心理建设,不再觉得无以自容了。
蓝旋念煮了煎蛋火腿面,冉冉吃得很慢,偶尔从碗里抬眸瞥一眼对面的男人,发现对方神色平静,仿佛之前那个插曲没有发生过。
她在脑中回顾着自己和蓝旋念相遇后的点点滴滴。
他们之间像是存在着一条无形的纽带,每当离得太远,冥冥之中就会有种力量让他们再次相遇,而一旦他们挨得太近,这条纽带就会变为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阻碍。
她能真实地感受到他对她的好,但她并不确定,他对她的关切和保护是否出于骨子里的温雅良善,或许他对每一个萍水相逢的人都平等地好?
蓝旋念察觉到了对面时不时探过来的目光,却装作没看到,安安静静吃完了碗中的面。
抬眼时,看见对面的女孩便缓缓咀嚼边思考的神情,脸上的表情堪称精彩。
他好不容易才忍住不笑。
吃完饭之后,冉冉仔细打扫了一下自己住过的那间客房,下楼向蓝旋念道别:“昨天晚上麻烦你了,今天是休息日,我就不多打扰了。”
她快走到门口时,突然听到蓝旋念在她身后道:“你之前画的那一幅画,想再看一眼吗?”
冉冉回想了一下,自己之前是卖给了蓝旋念一幅画,隔了好几个月,都快忘了这回事。
如果说不想看,似乎显得她很不重视自己的作品。
于是她说:“好。”
这幅画被蓝旋念挂在主卧的墙壁上
画中的白色流云依旧平静,冉冉的心却不那么平静。
排除梦中的一些场景,这是她第一次走进男人的卧室。
这间卧室很大,色调偏冷,除了床以外只有脚榻和扶手椅等寥寥几件家具,却可以看出主人品味不俗。房间里有一种浅淡的属于他的气息,令人联想到雨过天晴的冷杉林。
蓝旋念抱着胳膊倚在墙边,目光落在那幅画上,声音平和:“第一次看到这幅画的时候,我在想,这幅画的作者一定有着很纯粹的心境,才会如此袒露自己的情绪。”
冉冉一愣,问:“什么情绪?”
蓝旋念以手抵唇,斟酌着缓缓道:“像是一种……对世界毫无防备的好奇心,还有对未知事物含蓄而坚定的向往。”
上午的阳光从白色薄纱窗帘外漫入,洒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这样好看的光影效果,配上这样一个如同玉石凿刻般的脸庞,又是另一幅画了。
冉冉突然感觉到,一直包裹着自己的心的那层硬硬的壳,似乎在悄然碎裂。
那层壳保护了她那么久,却已经难以为继。从今往后,她不得不受自己的心而非理智所支配,自愿步入一场未知的漩涡。
在这一秒,这一方空间里,仿佛发生任何事都可以被允许。
她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走上前几步,手指搭上蓝旋念的肩膀,将他推到墙边。
然后微微踮起脚,吻了一下他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