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那种苦痛的光芒,不要也罢。
安第斯顺从地在格里芬示意下,和霍金斯告别,坐到布道区。他感受到脚边的阴冷感并未褪去,卢妮卡依旧窥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所以也并不太慌张。
见霍金斯离开,他还在思考:霍金斯似乎并非完全效忠于卢妮卡。昨天的表现,也说明他一直留在王都,打理费尔南多公爵的宅邸。
他认识格里芬,却并不太过熟悉,说明之前见过面。他知道格里芬是死而复生之人吗?格里芬在王都大教堂再次出现,是以什么名义?又是如何不引起怀疑……
‘呵呵,这个问题,我也是回王都后才知道。’
一个女声在脑海中响起,安第斯瞬间就反射性地警戒握拳,浑身紧绷。
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什么,放松下来,佯装无事地在脑海里问:
‘卢妮卡,你监听我的思维?’
卢妮卡呵呵了一下:‘放心,即使是窥秘人,也无意窥探你的生活隐私。只是不得不和你交流一下情况,才潜入你的意识,正好碰上你在发问而已。’
安第斯根本不相信她的话,不过倒也没揪着不放:‘你知道了关于格里芬的什么?’
卢妮卡在意识中悠然道:‘这个嘛……倒也没有什么关键的内容,不过就是光明教堂惯有的粉饰太平而已。他们称格里芬之前的死亡,只是去执行神的任务,如今回归自然要升职。不过,除此之外,我倒是发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东西。’
安第斯心下一紧,问:‘什么?’
卢妮卡笑道:‘回归,也就是复活的家伙,不止他一个。还有一位八阶的修女,一个九阶的圣骑士……他们的共同点是,都是圣子那一脉的人。’
圣子……安第斯明白了什么:‘也就是说,这些复活都是圣子的手笔。’
为了扩大自己的势力吗?圣子有这样的野心并不稀奇,但最近的动作似乎有些太多太急躁,不知是否有什么契机....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教皇去哪了,对吗?’卢妮卡在他意识中,自然能明白他要问什么:‘我只能告诉你,我也不知道。即使是窥秘人也无法全知。’
‘不过,我们都知道的,这任光明教皇大概性格孤僻,一直都深居教堂地底,不爱出现在世人面前。这一年来,更是彻底音讯全无,有些人甚至大逆不道地认为他已经死了——’
‘这当然不可能,’卢妮卡嗤笑了一声,‘要是有那种好事,圣子还能甘心做圣子?早就继位了。呵呵,那个皮囊不错的老东西,在这一人之下的位置上坐了太久了,做梦都想再往上爬一阶。’
安第斯认同她这个想法。不过,他还没说什么,就警觉地抬眸。
格里芬从他背后走了过来,并未朝着他的方向,而是走向圣坛,背影稍稍挡住光线。随即,教堂中响起一些脚步声,安第斯抬头看去,发现是许多人跟在格里芬身后,在布道区的长椅上落了座。
这些人身材体貌各异,有衣衫破旧的流浪汉,也有裙裾蹁跹的贵妇人。唯一的共同点,大概是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某种虔诚和狂热,身上也多数佩戴着十字架饰物,无疑都是光明信徒。
他们来聆听布道。
安第斯有些意外。他并未表现出来,而是暗中打量这些外貌、身份、地位完全不同的人们,顺着他们或虔诚或感激的目光,望向圣坛尽头,那位传播福音的神甫。
圣坛上的光明神像下,阳光透过天窗照耀进来,为一切镀上一层淡金色。神甫格里芬拿起一本圣典,脸上带着温和慈爱的笑,双眸深灰,白袍圣洁,就连眼角的皱纹也显得悲悯。
在教堂的光芒下,在众人的目光中,他托举起圣典,翻开一页:
“....他们曾饥寒交迫,无所依靠。邪恶侵扰,黑夜漫长。”
这些内容,安第斯很熟悉。作为曾经的唱诗班,他对光明神的圣典可以说得上倒背如流,然而,这些内容,却是第一次在他的养父口中听到。
“...星星是窥探的视线,月亮是杀人的弯刀。人们四处奔逃,却无处躲藏。”
年迈的神甫声音温和,低沉宛若叹息:
“——于是神说,要有光!我赐予你们光明照耀。”
“直到所有人都沐浴新生,再无恐惧地行走在大地上。当他们仰望天幕,所能见到的,只是一轮温暖的太阳。”
低沉的声音落在安静的教堂,荡起一圈圈回响,让安第斯不免有些失神。然而,这种恍惚一闪而过,他很快从回忆中抽离,沉默了一下,然后轻声开口,跟着那些信徒们一起低语,齐声诵念后面的内容:
“神说,赞美我吧!也赞美希望。”
他闭上眼睛,仿佛虔诚的:
“这里是无暗的国度。”
“这里是光明的乐园。”
“在这里,曙光遍照,苦难皆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