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有最后一条诫令的出现,众人就能从这座秩序之城中离开。
——一面,是只需要一人的牺牲,就能换来脱困;一面,是徒然地反抗规则,步入危险,也许会以惨烈的鲜血宣告终结。
那么,该如何选择呢?
安第斯陷入沉默。
之前商人马那尔在宴会厅的死亡,似乎击溃了角落里的外来者们最后一道心理防线。他们浑身颤抖,缩在各种墙角、窗沿甚至桌椅下,哭泣、呜咽,焦虑地咬着手指,似乎这样才能得到一丝安全感。
马那尔说的没错,时间拖得越久,变数越多。将外来者聚集起来,也许一方面能减少伤亡,一方面,却也会让恶意的诱导更加轻易。
马那尔一定还有同伙,对方隐在暗处,时刻都会对某个外来者进行诱导,让十诫令填补完整,宣告此批次的终结。更别提,也许不只是一个人这样想,大多数人估计都抱有相同想法....只要自己不成为猎物,那么就能心安理得地当那个刽子手。
安第斯的心情愈发沉重。
不能再拖了....他转过头,看向尚且在震撼中的雷欧:“你留在这里维持秩序。我们可能要提前离席了。”
“什么?”雷欧愣了愣,而伊诺森反应很快,立刻道:“让我和你们一起。”
安第斯摇了摇头:“伊诺森,你是宴会的主人,不可离开。而且,‘贵族’的身份,能够更好的震慑、和阻止他们。”
“可是....”
“就让我和安第斯去吧。”格莉莎打断他道,终于睁开了那双眼睛,看向这位光明神甫。于是,伊诺森便看到了她那双如绯红之月的血色眼睛,一切言语都停在舌尖。
绯红的眼睛。
....不是秩序的深红,也不是干涸的血。就如月光。
“.....放宽心,”安第斯在他的失语中,补充道,“我们有分寸。”
“偶尔的,也相信我一次,怎么样?”
金发的男巫温和笑笑。
伊诺森盯着他,半晌没有言语。最后,他偏过头,声音低低:“快些回来。”
雷欧也仿佛猜到了什么,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复杂地看着二人叹了口气:“保重。”
安第斯点点头。
他没有继续寒暄,和格莉莎对视一眼,便在管家那里宣布告退。临走时,女猎人将自己背后的弓箭和箭筒解下,递给安第斯:“作为侦探,会些其他技能傍身,也是合理的,对吧。”
安第斯接过,顿了一下,叹息一句:“很久没用真正的箭了,希望我的技术没有退步。”
格莉莎微微笑了一下:“不会的。”
“毕竟,你可是我的徒弟,不是吗。”
想起了什么,安第斯脸上带上些许无奈。他们从管家那里借来马匹,翻身上马后便赶往中心教堂,扬起缰绳之时,安第斯低声提醒了同行人一句:
“注意状态。我们能找到方法固然很好,如果找不到也不要勉强。你已经救了很多人了——切莫【贪婪】。”
格莉莎深吸一口气:“我明白的。”
二人再没对话,扬鞭策马,前往中心广场。
-
中心广场,血色教堂。
长发银黑交织的神甫,跪在神像下,闭着双眼,摆出祈祷姿势,神情无喜无悲。
如果不是胸口轻微的起伏,和胸内心脏的跳动,想必会有人受那副寡淡神情的影响,怀疑他是否还活在这世间。
但实际上,如今倒也和死亡没什么差别,毕竟如果将身心都献予一位疯癫的神明,又怎么能称得上有意义呢?
然而,即使毫无意义,他也日复一日地坚持着,传经布道,直至如今。
秩序教堂的大门被再一次推开,两侧无声地燃起火焰,照亮黑暗。他睁开眼睛,站起身来,回头,映入眼帘的便是金发的侦探、和银发的猎人,表情凝重,似乎并不诚心。
神甫并不在意。他会包容任何人不同的观点,因为这是他们的自由;他也会倾听所有人的声音,并给予回应,就如神曾经所做的那样。
于是,在听到金发的侦探询问之时,他也只是平静地回答:
“是的,先生,女士,这里是秩序教堂,我是这里的神甫,主的仆从。”
安第斯看着他,想了想,决定先问些别的:“神甫阁下,我想问,如果十条诫令一直不达成,会发生什么?”
神甫回答:“禁忌会增加,直到所有人泯灭于神的怒火。”
果然不能再拖....安第斯又问:“这样的意义是什么?”
神甫目光微微动了动,稍稍偏头,看向一旁的烛火:“....这是神的传教。”
“....什么?”
“神以此显露祂的威光。”
格莉莎便道:“我们的意思是,在很久以前,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
神甫沉默了一下。
他看着那烛火,仿佛看到了遥远的过去,眼神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