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的名字是格莉莎。
如果现在安第斯在这里,一定会惊讶,因为对方无疑就是自己那位同居人,女巫之森的七首席之一,十五年前的“引路人”。
但伊诺森显然是不知道的,他只是依然在警惕,点点头:“你接下来是要在这座宅子里排查吗?”
他不动声色地感受了下裤腿里的银环蛇,对方依旧一动不动,宛如挂件。
然而格莉莎却摇了摇头:“不,少爷。我的任务是保护你,所以接下来几天,我可能都会陪在您身边。”
伊诺森试图婉拒:“我不太习惯……”
格莉莎忽地比了个手势,相当不礼貌地打断他这句话。伊诺森愣了愣,就见对方眯着眼,扫视了他一圈,然后道:“少爷,您是不是还没有去过中心教堂做过祷告?”
伊诺森瞬间警惕了起来:“……有什么影响吗?”
格莉莎道:“您最好去那里看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里的布告栏,应该已经公布了目前的‘诫令’。”
“……诫令?”
“您随我来吧。”格莉莎道,她转身出门,向外面守着的女仆道:“请帮我和伊诺森少爷备一辆马车。”
女仆微笑着应下,离开了走廊。而格莉莎一回头,对上的就是伊诺森探究的视线:“你想做什么?”
格莉莎依旧眯着眼睛,让人看不清她的眸色,少见的白发垂在鬓边,显出些许疏离:“您到那里便明白了。”
“您不用警惕我,因为我也来自城外,留在这里,是为了提醒更多的人。”
伊诺森一惊。
城外之人?他下意识地还想问什么,但去而复返的女仆,让他只能止住询问。
索雷特庄园的效率很高,很快他们便上了宽敞舒适的马车,面对面坐下。等到马车夫扬鞭催马,伊诺森才抬眸,斟酌着道:“您说,您是‘留在这里’的?”
格莉莎点了点头:“在你们之前,还有无数批次的人群进入了这里。我是上一批次留下的。”
“批次……”伊诺森重复道,就听女猎人道:“这座城会移动,速度极快,短短半个月内,就已经从光明帝国移到了梅图斯。它每次降临,会随机将附近的一部分人拉入,算作一个批次。只有这群人全部死去,或是满足条件,这一批次才会结束。”
“结束后,可以选择离开,但也会戴上无法取下的十字剑项链;或者,也可以选择留下,永远被困在这座城中。”
伊诺森听得心惊:“需要满足的条件是什么?”
格莉莎看向他,没什么表情:“触犯十个致死的禁忌。犯禁者会因此而死,中心教堂门口的布告上,也会出现他们罪名对应的诫令,补足十条,便宣告结束。”
“目前触犯的诫令内容,你待会到教堂门口便能看到。”
伊诺森心中凝重,不过他还是听出了对方的言下之意:“所以,您是特意来找我的?”
格莉莎没有隐瞒地点了点头:“你的‘身份’是贵族,活下来,能做到更多事。”
她眯起的眼睫微微颤了颤,似乎要睁开,但最后还是没有:“我的目的是保证尽可能多的人存活……以及,做些尝试,以反抗这座城的规则。”
伊诺森愣了愣。
他还想问什么,却见格莉莎比了个“嘘”的手势:“接下来请您尽量小心。根据我的发现,随着时间推移,这座城的规则越来越扭曲了,也许会有新的禁忌追加。”
“比如,不可抗令,不可多疑。”
白发的女猎人声音冷清。
伊诺森定了定神,便将那些疑问吞进胃里。他们一路沉默着,直到马车到达目的地,马车夫拉起缰绳,马蹄扬起,惊起广场上一群白鸽。
女猎人先轻巧地跃下,让贵族少爷能搭着她的手臂下车。伊诺森一下来,抬头就看见那血色教堂,被震撼得有些失语。
与安第斯的想法不同,他首先感到的不是惊悚,而是亵渎。
毕竟,这座教堂的建筑风格其实和光明教堂极其相似,十字剑和十字架更是几乎可以混淆。如果不是那些从墙根泼上的血色,这座教堂甚至可以作为一座光明教堂进行布道。
——就像是有人怨恨那位正义的神灵,于是故意亵渎地染以血腥。
身为光明神甫的少年握紧了拳。
他心中对这座恐怖城的恶感和警戒升至巅峰,目光转而移向门口张贴的淡黄色羊皮纸布告。
那布告旁,还站着几个人,似乎是在讨论着什么,在他走近之后,皆是谨慎地停住话头,向他看来。
伊诺森打量他们陌生而戒备的面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到一个熟悉的面孔:“你是…”
“你是那个伊诺森!”棕发紫眸的吟游诗人跳出来,带点惊喜,“你没死,太好了!”
伊诺森下意识地退后一步:“什么……”
他上下扫视那人棕色的半长发,和浪漫的紫色眼睛:“吟游诗人?”
人群中有人问:“雷欧,这是你认识的人?”
那人看着伊诺森一身华贵的贵族装束,眸中闪过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