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埃洛伊脸色变化的一瞬间,安第斯就察觉到不对,当机立断,往后一翻,跃下高塔!
仅仅是他离开塔顶的刹那,那沉默的铜钟便发狂般猛然响起,剧烈摇晃,整个世界都因此震颤,大地悲鸣。无色无形的音波,夺命般朝他汹涌而来,在空中自由落体也不能幸免,眼看就要追赶上重力。
狂风中,音波几乎要触碰到安第斯的衣角。千钧一发之时,他抓住女巫帽,猛地朝那音波扔去!
“轰!”
黑色的女巫帽在和音波接触的一瞬间爆炸,化作无数飘落的鲜红碎屑,宛若血肉炸开,却为安第斯拖延了一些时间。
而在他坠落到地的瞬间,汹涌的火焰拔地而起,席卷房屋,将他接住。下一刻,巨大的银环蛇从巷中抬起头来,猩红的蛇瞳嗜血冰冷,张开嘴发出无声的尖啸。
这尖啸同样是音波,抵挡了从四面袭来的钟声,而安第斯也从火焰中跃出,踩上银环蛇膨大的躯体,抓住对方的尾尖,让其把自己甩上一处高地。
在房顶上站稳,安第斯便瞬间唤出弓箭,抬眸,拉弓,瞄准——
在钟塔的铜钟旁,一身白衣的少女表情似哭似笑。
她捂着半张脸,流着泪,嘴角却诡异的扬起:“吾神……对不起,我没能……”
后面的话,她没能说出来。
从她的心口出,正在生出枯绿的嫩芽,抽条,生长,叶片扭曲,最后繁花锦簇。那是一种漆黑的花,花瓣无序地排列,透露着地底的亵渎诡异,一路攀爬到肩膀。
最后的梦境行者流着泪,看向远处的安第斯。面对弓箭,她没有躲开。
……安第斯深吸一口气。
——真不像话啊。
我最讨厌的便是这样的故事。
守卫成为恶龙,悲剧无可挽回,一切美好和希冀,如泡影幻灭,如梦初醒。
于是感到愤怒。
那种熟悉的【暴怒】再次涌上他的心口,这次却不再压抑,尽数凝聚于拉弓的指尖。
——愤怒吗?愤怒吧。
无能为力的过往和如今重叠。
……那就发泄出来吧。
他闭上眼,默然叹气,然后松开手。
——!
如满月的弓上,怒火凝结出箭矢,带着席卷天地的暴虐火焰,朝钟塔、铜钟和最后的梦境行者射去。
与此同时,梦中的世界夜色降临,一轮淡红的月亮悬挂于一侧,安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一切暴怒都有缘由。
而箭无虚发。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中,火光泯灭一切。
冲击的狂风席卷而至,沙土飞扬,安第斯伸臂阻挡,眯着眼寻觅,忽地感到一丝不对。
他猛地抬头,看向那在爆炸中轰然倒塌的钟塔。烟尘和火焰中,一棵枯绿色的大树破开瓦砾,拔地而起,瞬间在地面撑开一片阴影。
它以极快的速度生长着,很快就遮天蔽日,枯绿的叶片边缘滴着鲜红的血液,漆黑的花瓣陆续绽放,每朵花的蕊心都睁开一只眼睛。
花瓣做眼皮,树叶做血肉,不同眸色,不同瞳形,下一秒齐齐转向,尽数看向了安第斯。
……来自地底的凝视。
被无数眼睛盯上的感觉实在说不上好,就算是安第斯早就在月亮女神那里习惯,有一定抗性,也不可避免地感到浑身僵冷。
他回头看一眼挂在天边的月亮,试图寻求协助。然而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淡红色的月亮心虚地躲进云雾后面装死,一副“你加油,爱莫能助”的恼火样子。
安第斯只能回头,继续思考。
——此地依然是梦境。
如果没猜错,眼前这棵树就是梦境之主封印的“地底”存在,在封印松动后污染了沉睡的梦境行者埃洛伊,借着她的力量拉诺姆镇的居民进入梦境,本想以他们的生命力作为食粮,以此生长,却被他们搅局。
暴露后,这个东西直接吞噬了梦境行者埃洛伊,而封印它的钟塔也被安第斯毁坏,也就意味着它在梦境中的实力大大增强……但相应的,毁坏的只是梦境中的钟塔,现实中的钟塔依旧存在,这边代表着,只要安第斯脱离梦境,便能全身而退。
镇民已经被月亮女神救出去,此刻他也没必要和这个东西死扛。然而唯一不明确的,就是伊诺森此刻在何处,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