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门口的风铃被推门触动,在柜台后面打瞌睡的老约翰反射性抬起了头。
这个点是早晨,平日吵嚷的酒馆显得相当冷清,宿醉的酒鬼们横七竖八地趴了一地,睡得不省人事,震天的鼾声让老约翰不由得提高了声音,招呼推门而入的熟客:
“哟,安第斯,又来接委托?”
来人点了点头,朝他笑笑。这是个身材高挑的年轻人,穿着朴素,金发,灰眼,肤色有点苍白,中分的发丝柔软,让他平添几分年轻的腼腆:“早上好,约翰先生。这么早来打扰您真是抱歉。”
“没有的事。”老约翰不在意地回了一句,在这家全天不打烊的地下酒馆,他是值白天的。对于熟客,他也并未东扯西扯,而是躬下身子,在那一堆乱糟糟的账单里找了会:
“最近没什么大单子…都在这了,你看看。”
说着,老约翰抽出一份报纸模样、但显然不是报纸的东西,递给眼前的青年。
名为安第斯的年轻人接过,扫视一圈,略感意外。他淡灰色的眼睛微微深了深,指着“报纸”的一处角落,向老约翰问道:
“这个调查女巫的委托……是什么情况?”
“嗯?”老约翰愣了愣。
他接过报纸,看了几眼:“哦,这个啊!哎呀,还不就是上次教堂那个神甫搞出来的。”
老约翰说着,并不太在意地打了个哈欠,开始没精打采的擦拭酒杯:“你应该有听说吧?前段时间沸沸扬扬的那件事。”
“....哪件事?”
“就是那个啊!”见安第斯没听说,老约翰顿时来了精神,挤眉弄眼,“那个,神甫和女巫私通的事!”
“嘿,你们这些地下侦探,成天到处跑,没看到热闹也是正常的。之前,光明教堂有个神甫,和女巫私通,被发现了,你也知道,按道理是要烧死的。然而,这个色鬼可有些本事,居然在火刑时的众目睽睽之下,跑了!”
“从此,老是有无聊的人发这种委托,说是想尝尝女巫的滋味……哈哈,也真是胡闹,关了灯不都一样么?”
安第斯没接他带点颜色的调侃,而是有些思索:“这份委托好像并非胡闹。它提到了贫民区老鼠离奇死亡的事情,强调这也许是女巫的手笔,还建议掌握魔法的侦探接取,进行调查。或许不是出于猎奇。”
老约翰哦了一声:“估计又是那些爱管闲事的正义家伙…这种事情给教堂不就好了?你知道的,如今这世道,有点魔法天赋的,不是在教堂,就是去西边了。”
安第斯摇摇头:“教堂也总有顾不到的地方。”
“更何况,这个委托报酬不低,我怕有人不衡量风险就接下了。如果是真的女巫,即使仅是调查,也会很危险。”
老约翰哈哈一笑:“哈哈,安第斯你又来,都是他们乱传,城里怎么还会有‘女巫’这种东西呢!那些玩意可几百年没出现了!”
——女巫,一种邪恶的存在,由人类转化而来,似乎有着某种统一的信仰。她们常在月圆之夜活动,进行残忍的祭祀活动,取走人的灵魂,献祭给邪神。
一般来说,发现女巫后,会由教堂进行净化,绑上火刑架,以圣洁之火进行审判,使冤死的灵魂能在女巫的痛苦哀嚎中解脱。在两百年前,这样的仪式在柯雷托城屡见不鲜,然而那毕竟也是两百年前。
两百年后,女巫已经销声匿迹,更多地活在街坊怪谈里。也因此,很容易让人失去正确的判断。
安第斯沉吟了一下,然后说:“这个委托我接了。”
“哟,你小子也对这事感兴趣?”老约翰挤眉弄眼的,拿出一支笔,将“报纸”上对应的地方做了个标记,并在安第斯的示意下,又标记了两个普通的调查外遇委托:
“看不出来啊,安第斯,啧啧啧,每天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也会好奇这种事了。看来你也算有点长进嘛,要不要你约翰叔给你弄几个女人?”
安第斯嘴角抽搐了一下:“不用了,约翰先生。”
老约翰并不把他真心实意的拒绝放在心上:“说起来我女儿苏西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了,你上次也见过她吧,感觉怎么样?那丫头倒是老和我提起你呢,说你年轻能干,最主要的是有种神秘的魅力……”
安第斯当机立断:“那么约翰先生,我就先走了,下次请您喝酒。”
有点落荒而逃意味的离开酒馆,安第斯叹了口气。他眯了眯眼,看看逐渐晃眼起来的晨光,迈步隐入来往行色匆匆的人群,就像是一滴水融进河里,泛不起一丝涟漪。
只是这条河到了贫民窟附近就开始分流而走,迈入那充斥腥气的街巷,即使普通的衣着也显得格格不入起来。所幸柯雷托城的贫民窟还算治安良好,或者说只是他看起来有力又年轻,让安第斯仅仅是惹起许多衣衫褴褛者的凝视,而非一哄而上扒走一身的行头。
早晨的街巷已经热闹起来了,空气中充斥劣质小麦和啤酒的香气,缝纫机和梭织运作起来,偶尔听到小孩子的嬉笑打闹。安第斯按照委托内容所说的,打量四周,不着痕迹地躲过几个擦肩而过孩童伸向口袋的手,拐进阴暗潮湿的小巷。
腐臭的腥气充斥,蝇虫乱飞,不太完善的排水系统让地面积起可疑的水洼,走路时要小心沾到鞋袜。安第斯走了一会,不时蹲下身来观察,发现这里确实没有鼠类活动的踪迹。
蟑螂、蚂蚁和一些喜好下水道的生物都相当活泼,却唯独缺少了这位常客....
正思索着,就听背后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安第斯回头,见到一个衣着贫寒的女孩挎着篮子,有点不安的绞着衣角。
注意到安第斯的视线,她缩了缩脖子,挠了挠自己亚麻色的短发:“那个,先生……您在这里做什么呢?”
安第斯展露一个友善的笑容:“您好,小姐,我是一位侦探……”
他适时地拿出兜里的铜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