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ndelion

“先生，要不要来这边，选一支配甜点的甜酒？”侍酒师神出鬼没地出现在路明非背后。

“不要像鬼一样突然闪出来啊……”路明非腹诽。不过他还是矜持的和陈雯雯点了点头：

“我一会儿回来。”

被侍者引到了古船作的酒柜旁边，对方做出一副要向他介绍那些金灿灿甜酒的模样，实际上神秘兮兮凑到耳边小声问：

“包场这样的大手笔，是值得纪念的日子吧？上甜点的时候，要不要给女士来一份惊喜？”

“啊？”路明非没听懂。

惊喜？多抹点奶油？

“《蜘蛛侠2》看过么？”侍酒师耐心地解释，“蜘蛛侠跟女朋友求婚，请吃饭，让侍者把钻戒放在香槟里……”

“嗦嘎！”路明非恍然大悟，真如醍醐灌顶。

这种牛逼又小资的场合，雨夜把两个人和整个世界分隔开，一顿精致的意大利菜，喝了一点酒，空气里浮动着dailda的低唱，烛光洒在女孩白色的裙子上，难道不该蠢蠢欲动……啊不对，是“情由心生”地说出什么重要的话来么？这根本就是为表白而准备的舞台啊！女孩在看着你，眼帘低垂，面颊绯红，聚光灯已经打在你身上，麦克都递到你手上了，观众就等喝彩了，你不说出什么感天动地的表白来，简直就是丧尽天良！

要是以前说不定路明非就满脸桃花的A上去了，但是现在……

他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气氛到了，但实际上他只想和陈雯雯撑完面子，好好道别。

陈雯雯不会误会了什么吧……

他突然有点忐忑。

“其实我不是想……”

侍者端着，一脸殷切的期盼，路明非刚开口要解释清这是个误会，声音却小了。

“算了，帮我来个奥林匹克的五环标志吧！”他忽然说。

“哦哦。”侍酒师茫然地点点头，虽说这要求很奇怪，但顾客是上帝嘛。

路明非回到桌边，陈雯雯正玩着那枚浮水蜡，冲他盈盈一笑。没多说话。路明非也笑笑，一边攻克最后几块羊排一边等待有奥林匹克标志的奶酪蛋糕，他要那个五环是想到高二的时候仕兰中学高中部运动会。他的项目是五千米长跑。没人强迫他报名，只是因为陈雯雯的项目也是五千米长跑，这个项目是男女混合的。结果陈雯雯看着弱不经风，小学居然是田径队的，枪声一响只见她“嗖”地窜出去，紧跟在徐岩岩背后跑，借着徐岩岩挡了一路的风之后，这姑娘在最后一圈发力，拿下了女生组第二名。而此刻路明非还差着一整圈，他出发的时候就被挤倒了，膝盖在跑道上磨破了，落在了最后。五千米是最后一个项目，跑道上只剩下他一个人，其他人看完比赛都溜号了，路明非正在琢磨要不要干脆改变方向跑向田径场出口时，陈雯雯穿越整个田径场跑向他，跟他一起跑。“加油加油，我们文学社的都不能落下啊！”陈雯雯当时是这么说的，那时候她穿着白色的t恤，胸口是奥林匹克的五环标志。

真是美好的一幕，像个幻梦，和诺诺的四叶草坠子一样摇曳着。

作为告别的礼物，正正好。

“路明非，上次来接你的那个师姐这次没回来？”陈雯雯忽然问。

“她跟同学出去度假了。”路明非迅速回答：“另一个学姐，两个人丢下她们的男朋友，去山里泡温泉什么的。”

他抬起头，像被刚刚提起的小巫女的名字催促了一样：

“我喜欢过你。”

陈雯雯脸上的酡红还没有来得及上涌就散去了：

“我知道啦，不用说的。”

“其实我以前也知道，但我装着不知道……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没事没事，我不怪你，真的。”路明非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组织词汇，“虽然现在已经不喜欢了，但，我以前不知道喜欢一个女孩是什么样的，认识了你我才懂。其实……我高中过得很惨的，要不是整天对你发花痴……会更惨的吧？多亏那时候有你，虽然根本就没戏，总之，谢谢。”

一口气把话说完，路明非有些窘迫，但他感到胸口之前憋的一大口气全散了，轻松到甚至有些茫然。

“不爱的人就算你心里觉得爱她，那么实际上也只是背着某种负担违背本心罢了。”

他想到不知是什么时候陆真理说的话，突然明白了。

喜欢在陆真理眼中是种轻薄而坚硬的透明玩意儿，或许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感受，但路明非很赞成她认为喜欢绝对不会像个湿漉漉的沉重袋子一般让人难受，也不会让人在“不爱”的那一刻感到如释重负。

那与其说是喜欢，不如称作是混杂了感激和少年美好幻想的憧憬。

所以为什么要在陈雯雯和诺诺之间纠结呢？明明都不是自己“喜欢”的人。

那有什么好犹豫的呢？她们不属于自己，自己也不属于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