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前面歪歪扭扭的村路,本就不佳的神态变的更差,扭头对着身后的二人说道,“那马家村你们谁更熟悉?”
倪二连忙回答,“宣总管,我更熟悉,我干娘家就在马家村后面三个村子,我以前去看我干娘时经常路过。”
“我家在东边,跟这边相反。”
贾武握着刀的手紧了紧,贾宣拍拍小伙伴的胳膊,指着前面开始走,“那倪二,你来带路吧。”
倪二应了一声,虽然没有看贾宣二人脸色,但他也能猜测几分。
这段时间京城人心惶惶,先是贾家有名的文臣种子赖举人,中举当日被钦此修道。后又有甄家贵妃宫中发疯,天赐宝玉方才好转。
本来贾家跟甄家就打的不可开交,现在贾家出了一个让天下大乱的人物,甄家却被宝玉赐福。两家恩怨更是加剧,本身两家都是大雍勋贵,自来一体,可现在竟然已经到了除了勋贵之外的文臣、武将体系进行战队的场景。
尤其是两家在这期间展现的家族实力,直让倪二瞠目结舌。
他先是靠着刘姥姥的关系,跟贾家村众人混熟了关系,后面看见贾家村一众老弱病残靠着地里的一把豆粟,练习着沙场绝招,一时间可敬可佩,竟然主动带着贾家村一众扩大了辣条生意。
前面说了,这辣条生意是被赖家垄断,现在赖家独苗赖尚荣在三清观修行,赖家一时间愁云密布。
赖嬷嬷卧病在床,赖大跟赖二也闭门不出,辞掉了荣国府跟宁国府的管家职位。
好在赖嬷嬷跟贾母感情非比寻常,赖尚荣虽然出事惊人,却没有牵连贾府,贾府一众人倒是多了几分闲心照看几分。
尤其是帮着母亲管家的贾元春,更是时刻注意这府中的规矩,一切形式都按规矩办事,做好了有奖,做错了要罚。
也让贾府这个讲究踩高捧低的地方,多了几分拘束,竟然没人舞到赖家去。
一时间竟让京城众人高看一眼,毕竟身在官场,谁能保证自家能一直安稳下去?
这般出事不对府里下人生杀与罚的,想来府里风气也多清正,对的就是对的,你不出错,哪怕是你造了无妄之灾,我家也不会跟着落井下石,甚至能在自身不怎么受影响的情况下,帮点小忙。
这样的人家,简直是所有家族都想要的好同僚、好世交。
因此贾家请帖如云,甚至直接改变了众人对贾家、甄家两家的看法。
贾家家风如此好,却要跟自家多年老亲拼个你死我活,定然是甄家做了什么不地道的事情,甚至说不得那被下旨修道的事情,就是甄家做的。
一家这样猜测,府里的老爷太太再跟自己的至交好友、姻亲连襟家里那么一说,那范围传播之广,确是难以令人想象的。
甚至宫中万辰帝就在把玩甄贵妃那天赐宝玉时,问过这事。
甄贵妃听到后差点掩面自尽,明明自家什么都没做,圣人自己下旨,却要怪说是甄家为了对付贾家,才做出这样的事情。
这不,不仅宫中,甚至贾家也这么认为,所以顺着甄家的线,一路查到甄宝玉,然后就牵扯出甄宝玉一位干娘--马道婆。
传闻甄宝玉出生时额间有宝玉形状出现,被甄祖母认为是仙童转世,直接起了宝玉的名字。
但是在甄宝玉三岁时,一直哭闹不已,甄祖母不知道从哪知道的马道婆,命人请了过来,之后马道婆用公鸡做法,四张黄纸虚空自燃,甄宝玉立时停止哭泣,手上还多了一块乳白色宝玉,上面写着: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通灵宝玉今朝现,他日石破天惊处。
因此马道婆当时就被甄祖母认为是高人,后面不知道又发生了些什么,一个走三姑六婆道的人物,直接成了世家公子的干娘。
倪二布满老茧的指尖朝村东头一指,:"看见那栋宅子没?那就是马道婆的家。"话音未落,晚风卷着股子腥甜掠过鼻尖。
贾武眯起眼,但见那座三进院落如匍匐的巨兽,朱漆大门上铜钉泛着幽光,门环却雕作獠牙状,恰似恶鬼张口。
墙头垂落的槐枝在暮色中摇晃,枝桠交错间竟隐约露出半截褪色的符幡,被风扯得噼啪作响。
"倒比荣国府还气派三分。"贾宣轻笑,声音惊起墙头乌鸦。
那鸟扑棱棱落在门楣上,歪头盯着来客,漆黑眼珠映出门楣暗红——分明是新近刷的漆,却沿着砖缝蜿蜒如泪痕。
倪二怂着膀子,啐了口唾沫在掌心揉搓,一副已经准备好开干的架势:"这宅子邪性,白天经过都能听见里头有娃娃哭。"说着他突然拽住二人衣袖,青筋暴起的手背指向前院西厢房,"看那窗棂!日头落山后,里头就亮起绿莹莹的鬼火,村里人都说……"
话音戛然而止。
朱漆大门吱呀自开。
门内漫出浓雾,裹挟着檀香与腐臭的怪味。一盏白纱灯笼亮起,走出一位发簪牡丹老妪:
"贵客临门,怎的不走正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