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西安让开身子,一只银发雌虫走进来。长长的银发束在脑后,用皮筋松松地扎了个低马尾。
他向塔西尔欠身致意,肩膀上的中校肩章锃亮。
“莱茵。”
塔西尔回应道,仅仅两个字,却将所有的情绪都包含其中。
莱茵是军雌里少有的纤细身材,肤色很白,甚至白的有点过头,让虫想到初冬枝叶上的积雪,薄薄一层,太阳升起后就会融化殆尽。
秀气的五官加上苍白的肌肤,给了莱茵一种阴郁的气质,像是阴雨天总也晒不干的衣服,带着淡淡的潮气。
而这种阴郁悲伤的气质在莱茵嫁给三殿下后变得更为浓厚,简直到了缠绕周身、挥之不去的地步。
塔西尔看着眼前的军雌,皮肤仍是一样的白皙,却没有之前那种忧愁的感觉,由纸一样的惨白变成暖玉似的象牙白了。配上红润的唇,看上去气色不错。
莱茵结过两次婚。
第一次是在他升任中校后,被帝国的三殿下看中,选作了雌侍。
泽利尔·艾尔德里奇,当今帝国三殿下,塔西尔一想到这个名字就感到难以抑制的恶心和憎恶。
成为泽利尔的雌侍后,莱茵被强迫暂停了军部的职务和所有工作。
一只骄傲的热爱他的事业的军雌,一只以全校前十的成绩进入军部,刚刚晋升为中校,前途不可限量的军雌,在皇室的一纸婚约下来后,被夺走了所有的一切,套上重重枷锁,沦为困于深宫的囚徒。
雄虫孱弱,凌虐体格远强于他们的雌虫能给雄虫一种心理上的征服感。罚跪、鞭打、电击,雄虫从不缺少虐待雌虫的手段,偏偏虫族畸形的制度给了他们肆意妄为的资本。
莱茵在嫁给三殿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军部,整整一年,他好像虫间蒸发了一般,音讯全无。塔西尔给他发了很多信息,一条都没有回复,终端的头像灰暗一片,显示对方始终没有上线。
一次皇宫的宴会上,塔西尔借着难得的机会向三殿下泽利尔打探莱茵的近况。泽利尔却只是端着红酒杯,从上到下的打量着少将。
雄虫那双仿佛藻类疯长的池水一般的绿色眼睛里,投射出令虫恶心的目光,一寸一寸灼烧着塔西尔的肌肤,仿佛凭空生出了粘液状的触手,带来湿滑阴冷的感觉。
“塔西尔是吧。”
“长得不错。”
“倒是可以给我做雌侍。”
塔西尔忍受着雄虫的羞辱,旁敲侧击地问,一心只想知道莱茵的近况。
“莱茵?”泽利尔转了转眼睛,嘴里慢慢地吐出这两个字,好像在说什么陌生虫似的。
“啊,想起来了,你说那个银色头发的贱虫。”
塔西尔不觉攥紧了拳头。
“他很不听话呢。”
“给了一点教训。至于现在,大概正在复习我的教导吧。”
泽利尔勾唇,轻轻摇动酒杯,鲜红的酒液一圈一圈蹭过杯壁,映着头顶水晶灯繁复炫目的灯光,像是糜烂的血液在灼灼地燃烧。
“军雌就是这样,骨头太硬,虽说总能教好,但是这个调教的过程也是很麻烦的。”
“你说呢?塔西尔。”泽利尔看过来,“不过如果是你,我不介意亲自来教。”
塔西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着没有动手,从宴会上回来的。往后不论他如何努力,也联系不上莱茵。
直到有一天,宫中传来莱茵被三殿下休弃的消息。接着,他就收到了帝都中心医院打来的电话。
“是塔西尔少将吗?您被莱茵中校设置为紧急联系人,现在中校情况很危急,还请您过来一下。”
塔西尔第一时间赶了赶去,很快阿布纳和劳西安也赶到。
他至今难以想象,是什么样的折磨,能够让一个枪林弹雨里成长出来的,曾经身中数枪仍能够坚持作战的军雌,陷入重度昏迷,危在旦夕。
莱茵全身血液循环衰竭,检测报告显示,他服用了不下三种烈性□□物,每一种对神经系统都会造成不可逆的损害。
加上全身上下多处刀伤、鞭伤和击打伤,伤口化脓,引发十分致命的细菌感染,同时失血严重,导致莱茵陷入休克。
塔西尔联系了家族的人脉,调用了他所能找到的最好的医疗资源,历经整整一天一夜的抢救,终于保住了莱茵的命。
莱茵醒来的时候,一双眼空洞无神,眼窝深深地凹陷下去,仿佛这个千疮百孔的身体里,已经没有了灵魂,只留下一具空壳。
塔西尔叫了他好几声,他才恍恍惚惚回过神。
莱茵说不出话,两行清泪顺着瘦削的脸颊落下。
后来塔西尔才知道,莱茵的嗓子被三殿下用药灌哑了。
“好听的话不会说,连求饶也不会,那你这副嗓子也不必留着了。”泽利尔是这么说的。
莱茵回到了军部,塔西尔和战友们都很担心他的状况,让他定期去看心理医生,坚持治疗。
幸运的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莱茵的状况逐渐好起来了。
塔西尔感到很欣慰,这只军雌经历过太多苦难,遭受过太多非虫的待遇,看到他一点点变好他心里也高兴。
结果某一天,莱茵来跟自己请假,说他要结婚了。
明明才刚从三殿下那火坑里跳出来,这才过了多久,就又要往坑里跳?
受的那么多伤,日日夜夜的数不尽的鞭挞,难不成都忘了吗?
“你的脑子是被异兽给吃了吗!”
对于这只不长记性的雌虫,塔西尔感到无比的气愤和憋闷。他当场把莱茵骂了个狗血淋头,表示他如果非要结婚那就再也别回军部。阿布纳和劳西安也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劝对方打消这个念头。
莱茵开不了口,手指急匆匆地在终端上打字,极力辩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