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伶梦!”
若女的呼喊被浓烟扯碎,秦兰茹却死死攥住她颤抖的手腕:“别追了......让她跑了吧。”
......
一辆乌篷马车突然横在巷口。
楚衡掀开车帘的瞬间,正对上秦伶梦沾满污泥的脸。
“伶梦你这是怎么了?”
她发间还沾着未熄的草屑,胸口剧烈起伏如同濒死的蝶:“楚公子!求你送我去衙门!张欢放火烧屋,还在强抢民男!”
“快上车!”
楚衡来不及多问,一把将她扶进车厢。
车轮碾过碎石的声响里,秦伶梦死死扒着车窗,指甲在木头上刮出深深的痕。
她忽然转身抓住楚衡的手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求你...让马夫再快些!”
楚衡眼底闪过一丝惊诧,却只是将手中团扇轻轻摇动起来:“莫急,已到西街了。”
马车在衙门前急刹,楚衡一个踉跄,摔入了秦伶梦的怀中。
两人皆是一愣,楚衡快速爬起。
结结巴巴道:“我...我同你一起进去。”
抬头望去,朱漆大门上的“正大光明”匾额被灯笼照得发烫,恍若她此刻狂跳的心脏。
这一次,她要让所有罪孽都曝在日光下。
张欢这种人!一定要严惩!
县衙大堂的惊堂木还未落下,县令已皱着眉连连叹气。
案几上的文书被夜风掀起边角,他猛地拍案:"三班衙役即刻出去!再传陆玉宣!"
正躺在自家竹榻上纳凉的陆玉宣被衙役拽起时,长衫扣子还歪着。
他盯着手中没喝完的凉茶,太阳穴突突直跳:"当值三天三夜,刚眯眼就被叫起来?"
穿过街巷时,他故意踢飞脚边石子,惊得路边野狗狂吠:"都给我听好了!把那个张欢锁得严实点,少一根汗毛唯你们是问!"
捕快们如狼似虎扑向废墟,张欢挣扎时扯落的珠钗滚到春花脚边。
她攥着那支烧黑的发簪,声音发颤:"官爷,这人真能伏法?"
陆玉宣整理着歪斜的官帽,靴底碾过满地瓦砾发出刺耳声响:"坏我休假雅兴?我定要让她尝尝十八般刑具的滋味!"
说罢甩袖而去。
秦伶梦望着公堂上那个身影,陆玉宣束发的银冠斜坠着,皂靴重重踏在青砖上。
这是她第一次发现,原来陆玉宣发威时,竟比戏台上的武生还要英气三分。
"说!谁是主谋?"
陆玉宣斜倚在太师椅上,指尖把玩着缴获的火折,阴影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忽明忽暗。
张欢父亲扑通跪地,麻布衣裳沾满泥浆:"大人开恩!我女儿脑子不好使......"
"装疯卖傻的把戏,在我这儿可不管用!"
陆玉宣突然踹翻脚边的跪垫,火折精准地砸在老贼额角:"不是你教她用火折子点火?不是你说痴儿犯法不用偿命?"
他冷笑一声,朝衙役使了个眼色:"先杖六十,让这老狗清醒清醒!至于疯子......"
目光扫过蜷缩在角落的张欢:"颠山瘴气正缺活人试毒。"
老贼涨红着脸跳起来:"你这是草菅人命!律法明写......"
“嘶~要不给点这个?”
陆玉宣的手比划着,张欢父亲立马心领神会。
当沉甸甸的钱袋递到跟前时,陆玉宣故意拖长尾音:"哟,这是做什么?"
话音未落,指尖划过银锭上的纹路,突然将钱袋甩给身后的女捕快:"送去给受害者。"
他掸了掸衣袖起身,靴跟磕地发出清脆声响:"仗刑再加十下,让他们长长记性。"
"陆玉宣!你收了钱还......"
陆玉宣已抄起棍子,木屑纷飞间,他俯身逼近对方惊恐的双眼:"律法也写了,教唆犯罪加三等。要不,我再给你加个行贿的罪名?"
“陆玉宣!你简直就是卑鄙小人!处处算计!”
张欢父亲的嘶吼被刑杖声打断。
陆玉宣在门槛处驻足,月光为他勾勒出锋利的轮廓:"在这女官如林的世道,没点手段,我一个男人没点头脑,如何当这巡捕队长?"
春花死死攥着那带银子,碎银的棱角在掌心硌出深深的红痕。
穿堂风裹着院里枯黄的落叶打个旋儿,簌簌擦过她的脚边。
喉间突然泛起酸涩,她咬着下唇,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背撞上斑驳的木门。
"这些钱,足够修好家了..."
她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我干嘛找几人来住?平白打扰我清净。"
转身时,裙摆扫过墙角的锄头,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踩着满地树影往回走,每一步都似灌了铅。
她望着自己在地上拖得老长的影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方才那番恶语相向的模样,此刻像根刺,一下下扎着良心,满心的懊悔与不安搅成一团,压得她连呼吸都发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