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陆清玉本来也对这场对峙没多大把握。
住着高档病房,提供上好待遇和事无巨细的照顾,他态度不亲和,但也对她并无恶意。
如果不是旧识,那还能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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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车之前,陆清玉没想过这条路会通往哪里。
商务车盘着公路上了山道,远离都市喧嚣,却未远离繁华。葱茏山顶只有一套叠墅,大理石雕刻的瑞兽狮像在日光下闪烁着细微碎光,深褐色的实木大门随着车辆驶入而缓慢打开。
面积犹如明清园林,建筑风格倒是现代化。
这里太安静了。
车里也安静,坐在副驾驶的燕姐不知道是不是收到什么指令,上车后竟一声不吭。
陆清玉想从林奉嘴里再撬出一点信息,但得到的回复始终是被四两拨千金。
“我们真的是朋友吗?”她气恼地问,“你对我很冷漠啊。”
林奉从车内后视镜里神色平平地看她,反问道:“你是真失忆吗?还是不想还上次输给我的麻将钱?”
“……”
陆清玉顿时闭上嘴。
虽然对以前的自己还不太熟悉,但欠钱理亏。
不过她对林奉的话也半信半疑。
在京州市能住这么大的房子,看上去她那位家人——靳先生,应该是个很有钱的人。
奇怪,那她怎么发自内心地总觉得自己穷穷的?
燕姐貌似也是第一次来这个住处,但很有职业道德地没多看多问,上楼就去铺床整理房间了。叠墅里没有其他佣人,只能从泳池和草坪看出有定期做维护。
一起吃过晚饭后,林奉开车下山。
她看着他要把燕姐也带走,赶忙惊慌地挡住车门不让他们走:“我一个人在这山顶吗?我晚上睡觉会害怕的!”
“这里安保系统很好,有任何问题就按安全铃,保安会在三分钟内赶到。靳先生不喜欢留工人在家。”林奉拉开她,“燕姐每天都会来做饭,不用担心。”
陆清玉脑子还乱着:“那个什么靳先生,到底是我的谁?”
林奉停了几秒,蹙眉道:“你不要这样叫。”
“是……不太尊敬吗?”
“尊敬?”林奉或许觉得好笑,“你一直是叫他靳准,准许的‘准’。”
好专/制霸道的名字解释。
陆清玉腹诽。
林奉看她一眼,没再继续多说:“至于是你的谁,等他回来就知道了。”
车扬长而去,陆清玉愣在原地。
可是他也没说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快入夏的天色暗得慢,但在别墅里逛一圈下来,也很快就熬到天黑。陆清玉尝试在这个家找找能否让自己恢复记忆的熟悉线索,却一无所获。
看来主人不常住这。
她的东西也只有从医院带来的这些。
把能看见的都整理了一遍,给手机充电开机,陆清玉洗过澡已经是晚上11点半。她看着浴室镜子里的那张脸,有点难过。
这个世界现在于她而言好庞大,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家中的大灯都关了,她检查最后一道门锁,进卧室前居然发现客厅各个死角都有摄像头。红光就这么明目张胆,一亮一亮地闪烁着。
他在看。
镜头后面一定有人在看。
诡异的惊悚感让她打了个冷噤,为什么家里会装摄像头,难道豪宅别墅里都会这么装?
陆清玉庆幸刚才没有做出格举动,但也立刻回卧室、浴室都搜索了一遍。尽管没发现,但她也没再掉以轻心。
安分地裹好外套,她坐在床上用身份证后六位数又试了一遍手机密码,依旧显示输入错误。
而且,还触发了锁屏一分钟的提示。
抓耳挠腮之时,楼下传来密码锁的声音。没铺地毯的楼梯上传来不急不缓的脚步声,沉稳且慢条斯理,要往卧室过来。
陆清玉下意识起身,拿起床头柜的救急电话和叫不出名字的一尊小石像艺术品。她有些懊恼没关上卧室门。
门缝斜对着楼梯口,隐约能看见那道修长的影子。
漆亮的手工皮鞋越走越近,再往上看,是笔挺西裤中包裹的长腿窄腰,一只手抄进口袋。高定西服的纽扣都解开了,内搭的丝质衬衫倒裁剪立体,衬显出硬朗遒劲的腰身线条。
那条黄黑色领带在规整的相比之下,扯松得随意许多。
是个成熟的青年男人。
陆清玉一下想到那位——靳先生。
他好高,长相在推开门时暴露在灯下,陆清玉在那一瞬间瞳孔都放大了些。
和她认知里的坚毅五官截然不同,男人长得极为优越,薄唇窄脸。长睫稍敛,高挺鼻骨一侧有颗点睛之笔的小痣,柔和了过于冷厉的颌骨角度。
那双深邃幽潭般的眼睛更是能用一眼万年来形容,侵略感的眉骨能挡住天花板的顶光。
视线落在她手里的两样家伙上,靳准微微偏头,厌世狭长的眼尾似翘非翘:“陆清玉,你就是这么欢迎我的?”
是他了,喊她名字的傲慢语气和电话里一模一样。
可他很年轻,看着不像是她的长辈。
陆清玉本来应该说点什么,但她注意力突然被他迸着青筋的左手手臂给吸引了。西装袖口往上挽,他戴的却不是普通手套,而是辅助指骨行动的仿生机械手。
残疾人吗?但他的气场和弱势群体四个字根本不挂钩。
她没好意思盯太久,把呼救电话先放一边,石像却还本能地紧握着,拘谨地问:“你好,请问你是我……哥哥还是叔叔?”
靳准低眸哂笑,一字一句:“我是你丈夫。”
一句话无异于惊雷,没等陆清玉压下心里的荒谬和无措,只见他从她身边经过,走到她的床边。
落在床角的手机还亮着屏幕,刚好显示一分钟结束。
靳准拿起来输了几个数字。
陆清玉跟过去,清晰地看见界面“嘀嗒”一声切换。
他解开了她手机的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