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日乏得很,就不跟你们去了。”王氏柔声婉拒,神色忧愁。
桥绾看向一旁的云姨娘,欲言又止,云姨娘微微点头,开口接着劝道,“夫人也许久未回京了,不如随孩子们出去走走,只当作散散心。”
王氏仍旧摇摇头,垂头看向手里针线缝着的衣衫,只觉得府外愈发热闹,心中愈发难受。
一旁的桥恪,侧过身子,对着王氏,刚要跟着劝解,忽而,门外传来了哒哒的脚步声。
桥络快步走了进来,扫过屋内众人,怔了一下,随即开口道:“大家怎么还在这里,怎么还不去却繁楼?”
“什么?”桥恪愣愣,摸着脑袋有些不解。
“我不是跟你说,我在却繁楼定了位置,让你带母亲她们一起去吗?”桥络转向桥恪,说道。
“不曾啊?”桥恪愈发有些糊涂。
桥络蹙眉,仔细回想着今日的事情,好一会儿,才继续开口道:“可能我忘记了,你现在带大家去吧。”
桥恪刚要应下,王氏阻道:“不必去外面,就在家里吃些就好。”
“定金我已经交了,母亲若是不想吃,也退不了了。”桥络一言指出问题的关键,“这却繁楼的酒菜确实不错,颇有江南的风味,母亲去试试,定然会喜欢。”
王氏犹豫,一旁的云姨娘已经赶上接话,“是了,是了,夫人一直想吃江南菜,我这如今倒来倒去就是几个,夫人也吃腻了,不如去尝尝这新鲜玩意儿,再者,也是阿络的一番孝心呐。”
半晌,王氏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
夜色微沉,街道上的各色灯笼已经高高挂起,照着这黑夜,恍如白昼。桥络刚去刑部大牢给父亲和二哥送去了母亲准备的酒菜,一转身,融入了这热闹的街市。
灯火悠悠,飞蛾萦绕。
人间烟火,仿佛停留在脚下。
桥络放缓了步子,目光随着近处的灯火、行人和闹声而动,不需要计较,只在当下,即便脑中空空,仍旧感到十分的快活。
不知大哥是否曾有像她这一刻的一般,不问前路,只在眼前的快活。
目光浑浑而缓慢,只在幼童晃动的灯笼,摊贩高亢的声音,微风拂过的衣角……
衣角?青衫?鸦青色的衣衫?
清风已去,万物归宗。
桥络抬头,嘴角噙着的笑意未散,目光已经清明。
“伏二公子,刚下值?”看着孤身站在自己面前的伏济桓,桥络疑惑问道。
“随我走走。”伏济桓的声音不似往常的温和疏离,带着一点自己都未察觉的生硬,脱口而出。
“可我还……”桥络婉拒的话还未说完,身前的男子已经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大步走去,她思量了一下,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高空挂圆月,地上人成双。
街市热闹,人声朗朗。高高的灯笼挂成一排,有花儿、动物各式的模样,摊主做得惟妙惟肖,揽客的声音也浑厚有力。
年轻的男女纷纷驻足,调笑着,挑选着。
男子为哄佳人一笑,豪掷十文买下,女子掂量着手里的灯笼,爱不释手,摊主也跟着乐呵呵地说着吉祥话。
渐渐地,桥络的步子放缓,盯着眼前的一幕,不自觉的开始提了嘴角。
“喜欢灯笼?”伏济桓退了回来,看着小摊上琳琅满目的灯笼,问道:“想要哪个?”
桥络愣神,才反应过来,神情疑惑,“不喜欢。”说罢,朝着原来的方向继续走着。
圆月倒映在水中,影影绰绰,却是独属江边的宁静。
热闹已在远处,江边只余二人。
桥络抬头,看向身后的人。
“伏二公子有什么要说的,现下应该可以说了。”
伏济桓停下步子,站在原处,面向江边,月光衬着他的面色半明半暗。
宁静月色下的时光,总是显得漫长又无奈。
良久,桥络蹙起眉头,侧身转向了他,“要是没什么要说的,我家人还在等我,我先回去了。”
身形一动,衣衫飞起,交缠又交错。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又很快松开,但也足以让桥络的动作停下。
桥络站回远处,目光直直盯着身旁之人。
“你父亲和二哥的事情,恕我无能为力。”伏济桓终于开口,却是丢出一句没头没尾之话。
桥络眉头蹙得更深,“我明白。”
“我父亲那里,也不会插手。”
“我也明白。”桥络继续应着。
半晌,又是长久的沉默。
桥络目光扫过身旁的长河,无尽的黑色,独留一轮明月。
“二公子不必觉得与我有几分交情,便有负担。若是我桥家有罪,自然有圣人降罪,若是我桥家无罪,我们自己也能全身而退。”桥络收回了目光,转投到身旁的伏济桓,澄澈灵动的眼中,映衬着鸦青色的衣衫,“大公子与我大哥的交情,你与我的交情,都不会有所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