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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书院山后,有一凉亭,耸立山端,亭下蜿蜒小阶,七拐八转,直入林间。
桥络站在亭子一侧,看着山间枯木,纵深交错。
“在下来迟,让三小姐久等。”周濯站在亭下小阶,一番打量着桥络。
桥络转过身来,目光和他一撞,两人心照不宣地坐在石凳两侧。
“你是六皇子的人。”桥络开门见山。
“都说漠西人豪迈,三小姐果真心直口快。”周濯笑着应道。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桥络随即又是一问。
“自然是想让三小姐找到真凶。”周濯目光沉沉,看着桥络。
桥络轻笑,回视对方,继续单刀直入,“我不了解你们,你们也未必清楚我。你若是直接一点,我们可以摊开来谈,若是要你来我往一番,让彼此误了意思,岂不是得不偿失。”
周濯一怔,随即犀利地上下打量着桥络,“三小姐如此说了,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他停了一下,继续开口:“既然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何不联手?”
“如何联手?我桥家做刀?你们坐享其成?”
“三小姐说话何必如此难听,若桥家能投靠六皇子,便是功臣、重臣。”
“我们桥家从不参与党争。”
“以前不参与,如今也不参与?”周濯如鹰隼的眼睛紧盯着桥络,“五皇子今朝敢杀桥世子,未待明日不会动到镇西侯头上。”
桥络沉思半刻,又开口问道:“你们是从何时发现五皇子的安排,是马还是人?”
“马还是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里都有我们的眼线。”
“既然发现,你们为何不直接与我大哥联手,和桥家的世子联手,怎么都比找一个三小姐看起来可靠。”
“桥世子是什么品性的人,三小姐清楚,他会不会和我们联手,三小姐也清楚。”周濯顿了一下,接着道:“再者,有些事情,拦不住,也拦不下。”
“没有矛盾,便制造矛盾,没有共同的敌人,便造上一段仇怨,你们真是好心计。”桥络忿然作色,几乎无法遏制自己的情绪。
“只是没做,又不是做错了什么,与我们有何干系。”周濯不置可否,“再者,镇西侯都认了,你若不强求,又何必会找上我们。”
“父亲是父亲,我是我,我只是想不明白,是谁害了大哥,又为何要置我大哥于死地?”桥络不答反问。
“这就要问桥世子了。”周濯又把问题抛了回去。
按下心头的情绪,桥络继续追问:“令尊隶属兵部,算是姜家的从属,你不效力五皇子,却转头投靠了六皇子,怕是所求非轻。”
“锦上添花,哪里比得上雪中送炭。”周濯徐徐打回。
“令尊也是这样考虑?怕不是倚重嫡子,无视庶子?”
“嫡庶有何分别,当今圣上不也是从庶妃肚子里出来得,不过是谁站在顶峰,谁的声音最大罢了。”周濯眼神一暗,渐渐变得阴鸷。
“权势真是个好东西,饶是如你我一般的家族,也要被人戏耍。”桥络眼神一紧,缓慢试探。
“世人如蝼蚁,你我不过是站得高些。”周濯嘲讽道。
“站得高,看得远,便又想站得更高?”
周濯冷笑一声,看向桥络,“三小姐不必与我试探这些,我知道你们这种世家大族,偏安一隅已久,自然看不上我们这些蝇营狗苟之辈。”他停了一下,似有不忿,接着说道:“若是往前推上百年,整个大葳顶端的世家,有谁不是乡野村民。”
“我从未嘲笑你们,我来京城已久,最常被别人骂的就是粗野。”
周濯一笑,凑近了身子,“想当初,周卫秋桥公良五族,共同打下这天下,如今周氏坐享天下,卫氏尚长公主手握朝野大权,秋氏退隐经商,你们桥氏和公良氏却被打发到边野,坐看江南势力尽入姜氏之手,如何又能忍得?”
不得回应,反被追问,桥络收回心绪,语气冷漠,“漠西很好,也不是我们桥家的地盘,我们不过是替圣上和百姓守着罢了。”
“你们想海晏河清,难保他人觉得你们盘踞一方。”
“你与我说这许多有何用,我不过是桥家的一个女儿,左右不了父亲,也左右不了桥家军。”
“你是左右不了镇西侯,可桥家,归根结底是要到了你那小弟手里,你们同母姐弟,他的,不就是你的。”
“我可是有个二哥在上。”
“不过是个庶兄罢了,如何抵得上你的背后的饶州王氏。”
话不投机,只剩争论,桥络站起身子,目光扫过小阶,“今日多谢你告知大哥的事情,只是我们所求非同,不顺路。”说罢,快步走向阶梯,一步一步,走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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