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气氛凝重,众将看着吕小布微微颤动的面庞,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却谁也不敢多问。吕小布向来以铁血无情示人,谁曾见过他流露如此愤怒而复杂的神色?张辽瞥了身旁的陈宫一眼,似乎想从他的表情中找到答案,而陈宫却也眉头微蹙,似有所悟但并未开口。
吕小布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咳嗽一声,用力压下心头翻滚的怒意,缓缓站直,目光如刀一般扫过众人,寒光逼人。片刻后,他才以低沉而威严的声音开口:“长安的难民,虽然能给雒阳带来些许生气,但想要真正恢复雒阳,仅靠这些人,是远远不够的。”
他话音刚落,张辽试探着问道:“将军的意思是……?”
吕小布目光深邃,似乎穿透了帐篷,看到了遥远的长安,甚至更远的边塞。他沉吟片刻,仿佛在衡量什么,又似乎在自我压抑。他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冷峻的痛惜:“董卓在雒阳屠戮殆尽,百姓流离失所,城中人口稀少,空有城池,却无根基。我们若想将雒阳真正立为根本,重新焕发生机,必须要迁徙更多人口。只有足够的人,才能重新撑起这片土地。”
吕小布的声音平稳,但隐藏在冷静之下的暗流却令人窒息。他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沉重的力量,击打在每个人心头。众人听了,纷纷点头,却仍有人疑惑不解,暗自揣测吕小布的怒气从何而来——难道将军真是因为董卓在雒阳大肆屠杀百姓而愤怒?
陈宫闻言,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思索,但眉宇间仍带着几分深深的忧虑:“确实,仅靠现有的这些难民,无论在数量上还是能力上,都不足以支撑雒阳的迅速复兴。迁徙人口到雒阳,固然是一条可行之策,但其中牵涉的难题却不容小觑。大规模的人口迁徙不仅需要强大的号召力,更需稳固的后勤支撑。如何让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相信这里是可以依赖的安身之地?如何让他们不仅愿意前来定居,还能心甘情愿为我军效力?这些问题,恐怕才是最难破解的关节所在。”
吕小布目光坚定,语气沉稳如山:“民心如水,得民者得天下。只要我们能够向百姓展示决心和能力,让他们看到未来的希望,他们便会随我们而来。这件事虽难,却绝非不可为。”他的目光转向陈宫,眼中透着几分深沉的期待,“公台,你一向思虑周详。眼下若真要迁徙人口至雒阳,你觉得我们该如何下手?”
陈宫沉思片刻,眉宇间的忧虑渐渐化为冷静,他深吸一口气,轻声说道:“此事确实可行,但需要从当下局势着手,精心筹划。徐州尚在陶谦手中,而兖州多为曹操之地,这两处势力错综复杂,暂且不宜轻动。豫州则是四战之地,风向不明,更不能贸然涉足。若要迁徙人口,不如从濮阳周边开始。这一带的百姓深受战乱之苦,但地理位置相对可控,我们若能逐步建立威信,再辅以安抚之策,百姓自然愿意归附。只要时机得当,迁徙百姓至雒阳并非难事。”
话音未落,张辽已皱起眉头,语气中透着浓浓的担忧:“从兖州迁移人口?这计划虽好,但实施起来却困难重重。我们军队日常行军三十里,轻骑兵尚可日行六十里,但若带上老弱妇孺,速度必然大幅下降,或许每日只能行进十到十五里。如此缓慢的速度,一旦遭遇曹操追击,阵型混乱,民众无军纪可守,我们的处境将会极为危险。更何况,曹操坐拥兖州,怎可能坐视不理?”
陈宫却淡然一笑,目光环视众人。他缓缓起身,语气中带着一丝从容:“张将军所言有理,但你可曾想过,曹操一定会追击我们吗?”
张辽一怔,显然未料到陈宫会如此问,正欲开口反驳,却被陈宫抬手止住。陈宫目光深邃,缓缓说道:“曹操此人,以杀伐果断、心狠手辣闻名于世。自司隶动乱以来,大量难民涌向兖州与徐州,而他不仅没有施以安抚,反而大肆屠城。许多来自雒阳的流民惨死于他刀下。这些暴行如今已是人尽皆知。张将军,你觉得,这样一个人,若听闻我们带着百姓迁往雒阳,他会冒险出兵追击吗?”
张辽愣住了,目光中透着一丝迟疑。
陈宫继续说道:“曹操无需亲自追击,因为他的恶名已经替他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对普通百姓而言,他就是一场随时可能降临的灾难。恐惧,往往是最锋利的武器。百姓或许未曾受过太多教化,但他们并非愚昧无知。在生死攸关的大事面前,他们会自然而然选择一条最安全的道路。若我们稍加引导,散布一些言论,比如告诉他们曹操的暴行依旧在延续,而雒阳如今没有军阀混战,且有我军守护,这片土地已经开始恢复生机。到那时,百姓自然会心生向往,甚至可能不待我们强迫,便主动向雒阳迁徙。”
张辽听罢,皱起的眉头略微松开,沉思片刻后说道:“公台所言确实有道理。若能利用曹操的恶名,我们的确可以减少直接冲突。但即便如此,这一路上也依然存在不少隐患。毕竟百姓迁徙的队伍庞大且杂乱,稍有不慎便会引发恐慌或内乱。”
陈宫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说道:“正因如此,我们更要有条不紊。一路上设立前后护卫,确保行军秩序;在沿途安置粮草,以保证百姓不会饥饿;再派人沿途宣扬雒阳的安定与未来的繁荣,让他们每一步都走得踏实。这些事看似繁杂,却并非难以做到。只要百姓信任我们,民心向背便已成定局。”
吕小布一直未作声,听到此处,忽然冷笑一声:“曹操或许不会来追,但我倒希望他来追。”他的目光凌厉,带着一丝杀意,“若他敢追击,我便让他知道,什么叫不该碰的不能碰,不该挡的不可挡!”
帐中气氛骤然紧张起来,众人目光相对,却无人敢言。吕小布的眼中寒光四射,脸上却带着那份自信的战意。他缓缓扫视全场,最终低沉道:“陈宫的话,本将记下了。此事,就按你的计划行事。但记住,民心为重,百姓安危第一。无论任何时候,我们都不能失了他们的信任。只有百姓愿意跟随,我们才有立足之本。”
陈宫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帐内的众将,语气低沉却铿锵有力:“各位,百姓并非牛马,更不是可以随意驱使的物件。若想要他们真心跟随,就必须让他们看到希望,感受到我们的诚意与保护。将他们视为棋子,甚至草芥,只会引来怨恨与反噬,甚至令我们的努力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