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顺皱眉道:“并州呢?温侯本是并州起家,若能回到并州或许是上策。”陈宫却摇头叹息:“并州虽然是温侯的根基,但如今早已是一片混乱。张扬虽勉强站稳河内,但势力薄弱,若我们回去,必然引发袁绍和曹操的警觉。张扬根本无力接纳我们,反而会因此被两方夹击,最终恐怕连他都难逃一劫。”
众人陷入沉思,张邈忽然提议:“那么,豫州如何?豫州地势平坦,乃是大汉的粮仓,人口众多,世家大族星罗棋布,人才辈出。我军若能占据豫州,既可扩充兵粮,又可吸纳人才,以图大业。”
陈宫却摇头说道:“豫州虽好,但形势更加复杂。豫州北部的陈国已在曹操与袁术交战中尽归曹操之手;东临徐州,南接荆州、扬州。孔伷死后,豫州群龙无首,陶潜任命刘备为豫州刺史,而袁绍则推举孙香为刺史。如今曹操实际控制了北部豫州,黄巾军余部仍在豫州西部肆虐。更重要的是,袁术、刘表、曹操、陶潜和刘备都对豫州虎视眈眈。只要曹操稳定兖州,袁术平定江东,陶潜和刘备掌控徐州,豫州必将成为他们争夺的目标。到那时,豫州便会成为四战之地,战火四起。我军若入豫州,不仅无立足之地,反而会成为众矢之的,首当其冲被清除。”
张邈抚须叹息:“如此看来,无论北上、东进还是南下,都难以找到真正的立足之地。冀州与袁绍为敌,青州有曹操根基,徐州暗藏三方鼎立之险,豫州更是群雄逐鹿之地。唯一可行的选择,便是向西前行,但司隶如今的局势也不容乐观。”
此言一出,众人都开始思索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陈宫沉吟片刻,说道:“司隶洛阳,如今确实凋敝不堪。自董卓焚毁洛阳宫,迁民入长安后,洛阳已成为一座空荡荡的废墟,司隶校尉的权柄早已名存实亡,城中仅有一些流民苟延残喘。然而,正因如此,这里才是一片被人忽视的空白之地。曹操目光紧盯徐州,袁绍野心放在河北,洛阳反而成为了一片罕有人问津的土地。”
张辽皱眉道:“可洛阳虽地势险要,却是废都一座。以我军的力量,能够撑住吗?”
陈宫坚定说道:“正因为它是废都,才无人会注意到它。我们可以在洛阳扎根,利用时间积蓄力量。温侯威名赫赫,若以洛阳为根基,以王者之姿号召天下,或许能吸引更多豪杰与百姓归附。”
“司隶校尉辖区素有‘天下之腹地’之称,这一优势尤为集中体现在洛阳。”
陈宫接着开口,他的声音在大厅中显得格外清晰。“洛阳地形独特,三面环山,背靠黄河,宛如一座小型的关中平原。它坐落于三川河谷之间,凭借周边天然的屏障和关隘,极易构筑稳固的防御体系。洛阳西边有函谷关锁住崤函之地,这是天然的门户;东边则有虎牢关扼守嵩山西麓与黄河交界处的要道;南边的伊阙关控制了嵩山与熊耳山间伊河谷的咽喉通道;北边的孟津则是渡过黄河的核心关隘。此外,广成关与轘辕关分别抵御从汝河和颖河流域进攻的敌军。如果我们掌控这些关口和渡口,洛阳将固若金汤,几乎无懈可击。”
他顿了顿,继续道:“不过,洛阳也并非毫无隐患。尽管有险可守,但其战略纵深明显不足。东部山地相对薄弱,北面没有巍峨大山阻隔,仅靠黄河防线,一旦黄河防御失守,敌军从河东地区居高临下,很容易突破孟津和小平津直达洛阳。换句话说,洛阳的安全与否完全取决于是否能够牢牢守住虎牢关、轘辕关、函谷关、伊阙关、孟津等八关。一旦其中一关失手,敌军可在数小时内兵临洛阳城下。”
张辽听到这里,皱眉说道:“看来洛阳并不是一座完全无忧的要塞,一旦周围关隘失守,洛阳将变成瓮中之鳖,敌军轻易即可围困之。”
陈宫却不为所动,继续分析:“诚然,但洛阳的优势在于,当前大局之下,它恰是一个被遗忘的宝地。“现在关中三辅之地依旧掌控在李傕手中,而马腾、韩遂联手进攻李傕的战事也已落下帷幕。据我所知,两军在长安以西五十里的长平观展开激烈交锋,但最终李傕的从子李利联手樊稠、郭汜,凭借凉州军的悍勇之势大败马腾、韩遂,两人兵败后逃回了凉州,暂时无力再战。由此可见,关中的局势虽然混乱,但目前李傕在长安的统治依旧稳固。而雒阳却不同,现在它是一片无主之地,无任何势力真正驻扎,正是我们的机会。”陈宫缓缓说道,语气中透着一丝深思熟虑后的自信。
他扫视在座众人,接着道:“倘若我军趁此机会进驻雒阳,以其作为我们的根据地,那么只需与李傕修好,短时间内他便不会将矛头对准我们。毕竟,李傕目前的主要敌人仍然是马腾与韩遂,他也需要稳定后方力量,绝不会轻易分兵来攻打雒阳。而我们则可以利用这段时间休养生息,将洛阳打造成稳固的大本营。一旦李傕的局势稍有松动,或者马腾韩遂再次反击,我们便可趁机而动,图谋长安。”
“如此一来,长安有望成为我军下一个目标,届时控制关中之地,便等于牢牢掌握了天下的命脉。无论是从粮草补给,还是从战略位置来说,这都是至关重要的一步棋。温侯,”陈宫转向吕布,神色凝重,“只要我军在雒阳立足,后续徐徐图之,再夺长安,霸业可成!”
“而曹操此刻深陷徐州战事,与陶谦、刘备交战,兖州内部又有张邈的势力牵制。可以说,曹操虽强,但他的大局未定,只要我们不激怒他,短期内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更何况,”陈宫转身指着洛阳北部的河东地区,“河东郡大部分属于并州地界,与温侯渊源甚深。那里的豪族,与我们并州军关系素来密切,只要温侯一声令下,他们愿意与我们同气连枝。至于河内郡,张扬守着这一要地,他与温侯同为丁原旧部,既有私交,又有旧情,他绝不可能成为我们的威胁,反而可能为我们守住洛阳的北方门户。”
张超低声问道:“南方荆州刘表呢?若我们占据洛阳,他是否会有所动作?”
“刘表?”陈宫露出一抹冷笑,“这个人虽有当年单骑入荆州、宴杀群雄的胆魄,但这些年却逐渐变得优柔寡断,安于守成。荆州虽富,但刘表的心思全在如何稳固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他没有向北扩张的雄心,更没有挑战我们的勇气。只要我们不挑衅他,他绝不会主动出兵。”
陈宫又补充道:“豫州方面则更简单。自董卓之乱后,豫州一直动荡不安,董卓余部劫掠频繁,荀彧等大批颍川名士也早已迁往河北。现在豫州分裂为几块,曹操、袁术、陶谦、刘备、黄巾军余部各据一方,彼此争斗不休。豫州暂时不足为虑,我们只需派一名大将驻守轘辕关,既能防备南方,又可伺机而动,趁乱占据豫州部分地盘。”
张超点头道:“这样看来,真正的威胁还是东边的虎牢关。曹操若决心攻打洛阳,恐怕我们难以抵挡他的兵锋。”
“未必如此。”张辽插话道,“曹操虽然兵强,但当前他还需要集中力量平定兖州、攻占徐州、稳住豫州。他若轻易挑起多线作战,必然自乱阵脚。所以,只要我们退出兖州,再与曹操修好,至少在短期内,他不会对我们用兵。我们只需在虎牢关部署重兵防守,以备不测即可。”
陈宫点头赞同:“正是如此。曹操此人最擅长利用局势,他一定会先处理好兖州和徐州的问题,再考虑对付我们。而我们若能趁此机会稳固洛阳,休养生息,待到曹操北方有变,我们便可伺机而动,占尽先机。”
吕小布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洛阳的确有其险要之处,也有战略上的不足。但正因如此,曹操和袁绍才未将其视为必争之地。这正是我们的机会。只要我们把八关牢牢掌控,洛阳便可成为我们的根据地。而从洛阳出发,无论是东进豫州、北上河东、还是西取长安,皆可进退自如。”
吕布沉思良久,目光中闪过一丝锐利与决断。他缓缓点头,语气低沉却充满力量地说道:“洛阳虽是废都,但正因如此,它才是我们最大的机会。曹操有兖州,袁绍占冀州,而我们需要的,不只是一个根据地,而是一片可以重新聚集人心、恢复元气的土地。雒阳能否成为我们的立足之地,关键在于我们如何让它重新焕发生机——而这,离不开人口。”
他说着停顿片刻,抬眼望向众人,话音一转:“是的,有了人口才能广积粮。接下来,我们就要仔细思索,如何将人口迁往雒阳,让这片废墟再次充满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