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热,天暗得越来晚。
幸运的是雨水期已经过去,这几日皆是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天还没有黑,陆平住在村口的朋友出门,看见远处的山路上来了几辆摩托车,二话不说就跑到陆家通风报信。
刘秀珍用围裙包着几个煮熟的鸡蛋,拿上手电,准备出门。
陆易安躲在家,陆易宁则是跟着刘秀珍跑路。
一是晚上山里凉,阴风阵阵的,她不放心母亲一个人去。
二是她是老二,即使该交的罚款交了,该出的证明也出了,别人若是不认,还是要被重新罚一次。
街上有户人家的老二就是这个情况,本来已经罚过款了,生了第三胎,又被重新罚了一遍。
没有钱,这种事谁敢去赌?
刘秀珍在外面套了一件陆平的宽松外套,离开家前,特意嘱咐陆易宁,“七七,路上不要说话,我们悄悄地走。如果听见狗叫声,不要怕不要哭,有妈妈在,它不会咬人的。”
陆易宁则是点头,手里提着一壶水,跟在母亲身后。
路两旁的树荫揉碎了月光,稀稀疏疏地洒落在泥地上。晚风拂过竹林,沙沙作响,拍在脸上,清爽舒适。
陆易宁没有时间感受清风拂脸的舒爽,刘秀珍走得快,被她牵着,陆易宁几乎是小跑才勉强跟上她的脚步。
母女俩的喘气声在月光下此起彼伏,走了一小段下坡路,刘秀珍回头垂眸看了女儿一眼,她的两只小腿就像是在蹬小车一样,快速地换着踩。
刘秀珍于心不忍,蹲下来,想抱着她走一段路。
陆易宁摇头,自己能走。
这个时候,村尾的人家有的刚吃完晚饭,许多家的灯是开着的。
刘秀珍特意关掉手电筒。
村里的狗尽职尽责,在看家护院这方面精得要死。白天还好说,只要天一黑,看见路上有人走,非得冲出门追着人咬不可。
“汪汪汪!”
凶狠的狗叫声还是传来,刘秀珍和陆易宁顾不上,撒开腿顺着大马路跑,没时间听狗叫声来判断他跑来的方向。
一狗叫,十狗出。四处都在狗吠,仿佛村尾所有的狗都跑出来了。
陆易宁心里很慌,刘秀珍手里握着一根细竹竿,放慢了步子,警惕地环视四周,“七七别怕,它们不会咬人的。”
这话明显是假的。
陆易宁一回头,趁着微弱的光,距离她身后五十米的地方,三只大狗齐头并进,后面还跟着几只小的。
“妈,狗追上来了!”
发现情况先叫妈。
“死狗,叫什么叫?”
身后的狗跑了没一会儿,一道呵斥声在狗群中散开,狗叫声被一个拿着锄头的男人压下来,路上的一群狗被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吓到,叫嚷两声,各自跑回家。
附近的村民闻声出门看,只看见男人追着一群狗跑。
“大华,出什么事了?”一个老头子拉着门框望着马路的方向问。
中年男人扛着锄头,微喘着气儿敞开声回他,“我刚从地里回来,在路上抽根烟,被狗看见了,咬我呢。”
这样啊!
出来看戏的人各自回去。
男人就住在路边的平房里,一回到家,妻子就问:“走了吧?”
男人点头,叹了叹气,“往山坡的方向走了。我看她手上除了牵着一个小的,就拿着一拐棍,什么也没带,唉!”
女人洗完脚,坐在板凳上想了一会儿,终究是放不下心。
当初她儿子一个人去广东无依无靠的,靠陆平接济了几个月才在广东稳当下来。
现在陆平不在家,眼睁睁看着母女二人大晚上跑到山里过夜,她过意不去。
男人将火炉上的水提下来,妻子火急火燎地去隔壁的瓦房里抬来一盆土豆。
“你要做什么?”
女人动作快,三下五除二就在门口把土豆清洗干净,“我今天赶集回来,在村口听了一嘴,这几天可能每天都要来查。我怕她们母女俩在山坡里没吃的,煮点土豆带过去。”
男人没什么说的,只是帮着往锅里倒水,顺便拿了几个鸭蛋和鹅蛋放进去。
*
家里稍微值点钱的家具全被搬到马金凤家里,包括陆易安。
不出所料,今夜的张老太婆也是一个热心肠,亲自带着检查的人登上了陆家的门。
高翠英和陆天松闻声,迅速赶来帮忙开门,结果一到小儿子家门口,人家早已破门而入。
屋里火炉里的煤还红着,但是没有一个人。
为首的人站在院坝里,余下的人则在竹林里到处找。
陆天松鼓足气问:“你们有什么事儿吗?”
“这是你小儿子家?”为首的人戴着眼镜,四五十岁,头顶微秃,瘦瘦高高的,面上看起来斯斯文文,说话就不是了,一出气拽得二五八万的,粗声粗气,跟个鬼一样。
陆天松点头。
“你儿子呢?还有她婆娘呢?”
“我儿子去工地上做工,几天都回不来一趟,儿媳妇娘家有事,回去了。”
“是吗?”男人已经没有什么耐心,大吼道:“你大儿子一家说她怀着孕在家里坐着呢,是不是你们藏着了?”
高翠英黑沉着脸盯着陈英和老闺蜜张老太瞅。
陈英倒是无所谓,张老太嬉皮笑脸地冲高翠英说:“你小儿子的婆娘没出息,我这不是帮你吗?”
一群人去老房子检查了一圈,包括后山,都没查出什么来。
陈英见状,抓紧拱火,指着马路对面的房子说:“说不准在对面呢?我之前还看见他家大女儿跑到马路对面去了。而且,那户人家平日里跟他家好得很,做了什么好吃的,”
在她把一切关键信息说出来时,为首的人看向马路对面。
陆远总算找到时间凶了陈英一句,“你是在做哪样?人家惹你了?”
陈英耸肩道:“你管我!”
马金凤将门掀开一条缝,一家人在门后听马路对面的动静,听到陈英提到自己,胸腔里生出一股闷气,用力地把门关上。
“你陆大爷家都是什么人啊?”马金凤瞪了她男人陆大军一眼,“赶紧把陆安安带到猪圈旁边的草堆里躲着。”
陆易安跟着二伯轻手轻脚地从后门出去,总算在一批人马抵达之前,藏好了。
陆一明和陈英站在马路上看热闹,故意说:“妈,我们平常躲猫猫,最喜欢躲在二叔家猪圈旁边的草垛里。”
选择性耳聋的张老太选择性地听了这句话。
抓计划的人没找到人,老家伙成功在草堆底下找到了陆易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