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星离第二天依旧掐着生物钟醒来。
脑袋昏昏沉沉,睁眼便是一阵天花乱坠和反胃。
再也不喝酒了,他想。
感觉与温度一点一点恢复,裴星离这才发现自己并不在原来的房间里。
熟悉的设计,雪白的天花板以及拥紧的浅色落地窗帘,怎么看都像是主卧的布置风格。
温暖包裹着全身,他后知后觉才发现身体好像被什么缠住了,棉被窝在身上,毛茸茸又暖烘烘。
视线往下,他看见一条搭在腰腹上的手臂,正随着他的呼吸上下起伏。
裴星离轻轻翻了个身,身旁的人似乎怕他跑了,睡梦中眉头轻皱了一下,将他搂得更紧。
裴星离猝不及防闭上眼,再次睁开,一个略带熟悉的小玩意映入眼帘。
他看着业迟脖子上垂下的那块用黑绳串起,没来得及摘下的白玉,摄入了短暂的愣怔。
外婆送他的挂坠,已经不见很久了,至于什么时候不见,在哪不见,已经淡忘了。
只是隐约记得小时候同虞清娩被绑关在实验室爆打时,白玉掉下来过,还摔出了一块小小的瑕疵。
裴星离凑近他的脖子仔细查看。
业迟的白玉上也有一块瑕疵!
他身体情不自禁抖了抖。
怎么可能会一模一样?!
大脑被屏蔽了许久的画面瞬闪而过,模糊,痛心,他想尽力捕抓,却犹如漂浮虚影,一碰就碎。
“怎么了……”
业迟睁眼就发现他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怕他发火,只能提前缠上他的腿,手臂一揽,把他拥进怀里。
“就抱一会儿,不折腾你……”
他的声音懒懒的,像挤出来般,又带着难以言说的宠溺。
这次裴星离没有反驳,也没有动,反而放软了身体,让他抱得更紧。
业迟本来还在为大早上抱到香香软软的媳妇儿而沾沾自喜,谁不曾想,不到五分钟,媳妇儿朝他抛出惊天发言:
“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身体猛地一僵,裴星离皱起眉。
半响,业迟才放松下来,慢慢亲吻他的发丝:“见过,十七岁的时候不是?”
“我说的是,十七岁前。”裴星离又说。
他好像总在遗忘些什么东西,又总在想起些什么东西。
似乎,大脑的主控权并不在于他自己,而是无数个,与他不一样的自己。
忘了。
“没见过。”业迟把他抱得更紧了,重复道:“没见过。”
他的力气太大,裴星离不禁被勒出一声闷哼,“唔…”
业迟这才松了些力。
得到解脱后,裴星离掀开被子,想从另一边下床,脚尖还没点地呢,手腕就被抓住。
他回过头,却看见业迟用一种,他无法形容的眼神盯着自己看。
他问:“你……怕狼吗?”
裴星离冷笑:“我连持枪毒贩都不怕,你觉得呢?”
“不怕?”
“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业迟这才松开手,轻哦一声。
窗外淅淅沥沥下着雨,其中混杂着几片轻细如鹅毛般的白,孤独,疏远,最终腐朽融不过水。
裴星离走后,业迟才将脖子上的挂坠摘下来。
他平时都习惯在洗澡和睡觉前脱下来,还会定期换绳结,因为他怕不小心弄坏,又怕不小心弄脏。
不记得了吗?
他摩挲着玉佩表面瑕疵的部位,就如十六年前,他帮裴星离处理狼抓的伤口时,那种狰狞的感觉。
人类的痛觉也许可因某种不可论的因素消失,但人类始终坚信,神明不会因此抹去,纯真孩童的记忆。
业迟起来时,裴星离正呆在客厅吃泡面,而摆在泡面后的,还有一杯牛奶,紧挨着笔记本电脑。
“身体不好还敢吃辣?”他上前,端走那桶红色包装,还写着香辣牛肉面的“不健康”东西,顺带瞥了眼他的电脑。
业迟:“……”
“多大个人了,还看喜羊羊啊?”他嘲笑。
裴星离面无表情盯着电脑屏幕的喜羊羊,声音却跟着这个词完全不搭:“还给我。”
“倒了,给你煮其他面。”他说着,将他的“不健康”东西撤走,进厨房前还不忘留下一句:“乖乖呆着看你的喜羊羊。”
裴星离没理,心里暗骂一声有病。
十分钟后,一集动画播完,手边多出一碗热腾腾的水煮面。
没有外面买的讨厌的葱花与香菜,表面堆着好几块肉,看切面,刀工不错,面的卖相也不错,那肉估计是另煮的,带着暗调的酱料色,洒落在不算清澈的汤汁里,闻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业迟戳了下自己那碗没几块肉的,乐呵地打趣他:“我才晓得咱家这么穷呢,面米蛋生抽酱醋一样不少,青菜倒找不出一条,唯一一块肉还是我昨晚买的,没想到派上用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