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暗色滚滚,火光轰然炸开,驭舒祀容的话模模糊糊,辨认不清,薛仪眉头一紧,只感到身上微凉,手脚已被细密的锁链所缚!
“至于你···”魔族王扯住了他手腕缠得死紧的锁链,仍在他耳边低声道:“我魔族铭世诅咒的祸端,你就睁开眼睛,与我好好见证此刻吧!”
重重禁制之内,魔尊昊月仍奋力凝聚着魔息,企图突破魔主所造的法阵壁垒。
他在此前就遭遇几次重创,根本无法集中魔元,发挥全力,眼见寒冰伴随着黑气激荡于整个结界,炙热的流火仍然以滔天之势,瞬间吞噬了他释放的剑压。
黑气散尽,却见眼前火光之中,出现了一道人影。
那人环抱着一袭披风,不待走近,昊月已经认出了来者,不由得心头一动:“召星临,怎么是你?”
召星临神情肃穆,停在半丈之地外,平静道:“如今魔域的动乱,我感到非常抱歉,但是,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了。”
昊月冷笑道:“召星临,你在行寂山上的所作所为,别以为我不知道!”
对方却摇摇头:“古魔族已有反意,属下作为魔族王的旧部,只是兴兵镇压罢了。”
昊月见他如此恬不知耻,还要用这样的谎言来搪塞自己,不禁被气笑了:“那他驭舒祀容此次驾临人界,不知又寻到什么好借口了?”
对方道:“自然是为了魔域的长治久安,以及,我们即将苏醒的王啊。”
他说着,便轻轻揭开了手里的斗篷,在里面,露出一张伤痕满布的脸。
那张脸,又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无比,此时双眼紧闭,看起来就像是一副毫无生气的尸体。
昊月见到他,不禁心神具骇,用寒冰一般的语气,质问道:“你这是何意?”
“身为半魔,能够将我君上的肉身运用到这个程度,魔尊大人,你已经非常出乎我的意料了。”召星又缓缓靠近了他,低声道,“现在,你的魔息絮乱,已经没有反抗的必要了,请把身体,奉还给我王。”
他口中的话,犹如亘古魔音,一层层攻击着眼前人的心魂识海。
昊月咬着唇齿,逼迫自己守住心神,不禁愤恨交加道:“当日他把重振魔域的夙愿托付于我,让我离开药谷,抢夺魔尊之位。我继承他给我的一切,可他如果不死,我又算什么!现在,我有心放他一条生路,为何你们却苦苦相逼!”
“可怜,你不过是被驭舒祀容所利用,一直未能看清形势罢了。”召星临叹了一声,只是道,“不过你也曾违背诺言,企图吞噬君上的魂魄化为己用,才会导致今日的恶果···现在,你想必已经感觉到,他残存的魂魄,已经快要压制不住了,对么?”
昊月维持强硬道:“哼,一派胡言。”
召星临并不理会他的辩驳,继续道:“虽是心魔,却也承载了君上那一半的记忆和力量,他与你当初换魂,虽然被你暗算,致灵魂破碎,然而他的主魂却在这具半魔的躯壳里,存活了下来。”
一席话中,并未带有任何威胁之词,却让昊月的脸色发生了变化。
他心中首次发生了剧烈的动摇,不禁冷声应道:“如果你说的是事实,那驭舒祀容千方百计诱发我此身的心魔,这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你原本的身体,在两百年里,让君上的魂魄得到了缓慢的恢复,如今君上神志已清,不唤醒你体内另一半的魂魄,又怎么再次行渡魂之术,让灵肉真正的合一?”
昊月只感到浑身一冷,神色骤变道:“什么!”
“君上曾在仙魔大战中遭受重伤,当初若是不能找到另一具五脏健全的躯壳,他便会魂飞魄散。那时最适合作为君上养魂之器的,本应是陪伴了君上千年的影傀,现魔主驭舒祀容的肉身。”
“然而君上一向宅心仁厚,不愿以残破之躯,与他行驶此术,宁愿闭关另寻他法。祀容为了魔族大局,便瞒着君上,暗暗在人间找到怀有净天血脉的女子,与其交合,让她生下了与自己体质九成相似的孩子,也就是你了。”
说到此处,召星临只是略微一顿,便道:“祀容特意毁了你的容貌,制造一心杀你的假象,好让君上怜悯,并接纳于你。在药谷的那几十年,除了那次换魂的意外,其余,全在祀容的计划之中。”
“不可能···”昊月死命地咬着唇齿,不让自己的声音有一丝颤抖,从而泄露自己内心的震动。
召星临道:“当初,君上他耗费过极大的心神,才将那身体中的心魔压抑起来,你却在得到他的身体和残魂之后,竭力培育着它,以图获得更大的力量。近年来你也应该察觉到了异常,才急于离开魔域,乃至奔赴乙云派中,寻求真相的吧。”
“真是个好故事。”昊月浑身都在微微地发颤,仍强作镇定道,“你的意思是,驭舒祀容他骗我,骗了几百年···他说师父会危及他的地位,才派我前去除灭,却原来由始至终,忠心于他?!”
“祀容大人是个心无二志的好属下,于你而言,却不是个好父亲。”召星临将怀中人轻轻放在地上,怜悯地望着他道:“他利用你,如此助我君上修魂,让你难过了?”
对方果然浑身一颤,眼中交织着极大的怨恨和迷惘。
“他不是我父亲,我有什么好难过的?”
昊月笑了一下,随即单手抚上自己的心脏处,以决绝的态度道:“至于这个身体,我不会还,哪怕是亲手毁掉!我要让他驭舒祀容的千年算计,沦为一空!”
召星临道:“难道你以为君上也不去要,那些,便是你的了?”他轻抬腰间的剑,寒光出鞘了半寸,却被一只雪白的手止住了动作。
“徒儿。”一个清冷的声音从白色的斗篷里传出来。
烈火交织在他的身后,白布簌簌滑落下来,一张脆弱的面庞从里面露了出来。
他眼中深沉如渊,缓缓站了起来,那一霎那的威仪,竟然让万物失色。直逼得昊月后退一步,动弹不得。
“你不必害怕,来我这里。”他如此说道。
昊月一时面色如纸,心神具骇道:“师父,你不能这么做!”
白衣人衣袍染血,风萧萧拂乱了衣前墨发,却见他始终坚定地向前走去。
昊月几乎就在瞬间调转剑尖,浑身却再次不可抑制的变得僵硬,只任由眼前的人卸下自己手中的剑,刃自身后,冰冷地迫近了他的项脖。
“我此番回来,是为了完成一事。待此事一了,我便···”他轻而易举地制住了他,脚下潮水升起,在他意念之中,顷刻发动了六念生杀阵的碧海空间。
冰魂剑遗落下来,两人的身体皆被潮水包裹,很快沉没在幽暗的深海之中。
待薛仪在驭舒祀容的挟持下进入禁制壁垒之中,只见到召星临单膝跪下,眼前剩下一团混沌的流光,再无它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