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再度睁开眼睛。
感觉身边萦绕着湿润的水汽,昊月抬手挥散了雾,随即,眼前却堪堪对上一双清澈的眼。
这一双眼因为距离及近,映射着瞳孔里的流光,却犹如妖异的深渊,直引诱着人往下陷落,害得他心头一跳,双脚仿佛生定在了地上,越发动弹不得。
“阿月?”薛仪伸出一只莹白修长的手,似清风般拂过他的脸庞。
指尖的水滴在了昊月的衣上,随之化开,融入肌肤,那一寸寸的冷酷和燥热,将他彻底从迷障中唤醒过来。
洞穴内原本氤氲的水汽渐渐散开,薛仪半身仍湿漉漉地滴着水,一双极度纯净澄澈的双眸,微微垂下,又疑惑地问道:“你在做什么?”
昊月抬头看着眼前的人,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握着对方的手腕,用的力道,大得几乎能感受到里面血液的流动。
当他意识到自己行为的出格,对方那一只柔弱的手腕,也在他手中变得滚烫无比。
“传说乙云山的靖华真人是个容色绝美,不与俗同的人物···魔尊大人可是见了他,也被迷住了?”某个声音,忽而犹如鬼祟一般钻入耳中来。
他心中一乱,仿佛需要自证清白一般,猛然抬手将他推离自己,眼前那白得晃眼的肌肤一下子被激荡的水花所淹没。
对方被他推落水中,然而那赤/裸的手臂仍然缠在他身上,猛然一阵用力,便带着他跌入水中。
水深如渊,昊月的动作却因为突然的缺氧而变得迟缓,面前的人仍不依不饶将他搂入怀中,如锁链一般痴缠。
似不予他生,亦不予他死。
极力的挣扎根本无济于事,肺腑如撕裂般拉扯生闷,他从未有这般痛苦的体验……那人影见他难受,跟着松开了半许,昊月却心头一阵空落,手上猛然一紧。
对方似乎也感受到他的矛盾与不舍,重新靠近了他。
温热的唇瓣忽而贴近,原本扣在后背的手指控住他的自由,两人就此肌肤相贴在深水之中。
那一瞬间,某种强烈的欲望犹如烈火一般在身上蔓延开来,昊月心头夹杂着愤怒和迷乱,彻底放弃了思考,开始顺从本心的指引,与眼前的人唇齿相贴,激烈地回应着他。
窒息痛苦之感仍然剧烈无比,时间漫长得静止不动,却也让他体会到一丝来自鸿蒙初开,万物复苏的欢愉……
忽而海水退尽,身上一冷,昊月猛然睁开眼,发现原是一场惊梦。
因为修者是极少睡眠的,而他在这个危急的情景中,仍然不自觉陷入了睡梦,可以想见他疲倦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薛仪见他忽而惊醒,看了过来,似乎有些疑惑之意。
见魔尊额间生汗,面色潮红,似无端发起了热,他才强撑了起身,走过他身边去,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他说着,正要伸手过去,想探一探他的额头。
昊月方从那梦中醒来,思绪还有一丝的沉沦,见薛仪的衣袖在眼前晃了晃,原本低垂的眼眸,陡然抬起。
他想起梦中所见,心里砰砰跳个不停,在薛仪那样一双清冷的眼中,仿佛一切隐秘都无所遁形,对方明明手无寸铁,然而他却首次产生了逃开的冲动。
此时薛仪直视着他,身上已穿着他那套衣衫,清爽干净,领口一丝不苟地交叉贴合,如此端严素净的他,与梦中那个狡猾艳丽的人影俨然不同。
昊月的心脏忽而一阵剧烈的拧痛,随后便是一阵烈火燎原的炙热,他不懂自己身上陡然生出的邪火算什么,当即便猛然将他推开,抽出剑便从他洁白外露的项脖处刺去。
一剑在薛仪脸侧的壁上,突然砸出一个凹陷,冬魂带着阵阵余威,那一刹那的燥热轰然消退。
惊了薛仪,也惊了他自己。
受到他强烈情绪的影响,整个沉寂的幻境都笼罩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
“不要碰我,滚开!”昊月脸色大变,猛然后退几步道。
薛仪收回了手,愕然看着他,自然不知他反应这么激烈的缘故。
昊月一对上他那双眼,便心乱如麻,一时间又急又怒,翻身去了另一个洞穴中,手中的剑一下子扎入那面坚硬的石壁上,跌落一地粉尘。
恶心,真是恶心透顶!
他···怎么可以作那种梦?
那种迷乱心智的,乱七八糟的绮梦,本就不知所谓,何况对方还是一个修士!他堂堂魔尊,怎肯为了这么一个人修自乱阵脚,失了方寸?
他抬眼看着眼前的空穴,墙壁上蚀入道道剑痕,都是他这几日闭关磨练的存迹,自他发现心境不稳后,便立即将自己封闭进入了这个空间之中。
而这个修炼心法的方式,还是他的师父曾经所用。
只是师父在突破意动之时,惯于描摹山水万象,以达人剑合一;自己,却不过是随意发泄的罢了。
师父孤零零一人,呆在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窟里,日夜专研功法,只为了报仇。而他,现在却在这里干什么?
昊月垂下长剑,为自己的一时情迷而惊慌不已。这种感觉是从未有过的,他隐约知道此事的真正含义,然而正因为此,也让他头一回感到不知如何自处。
他抬手抚着墙上凌乱不堪的残痕,只想重新恢复平静,岩壁忽而化成镜面水波,似乎那个单薄消瘦的身影,现身在眼前,梨花如雨簌簌地下。
往日那人的音容,仿佛一切未曾改变,一时眼神迷离。
“师父?”他恳切地喊了一声。
白影一步步朝他靠近,带着初冬的寒冷,裹着风雪的苍茫···
那一刹那,空间微不可查地扭曲了一瞬,眼前的人影渐渐变得清晰,忽而从岩壁里伸出一只苍白的手,猛然扼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