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的微光再次被乌云遮蔽,只露出隐约的月影,昊月携着自己的命剑,在夜露深重的森林中奔驰不歇,周遭宿眠的虫鸟皆被骤然一阵冷风驱散。
眼前银光一闪,一道似锋刀的细丝盘桓在两树之间,那大树深根盘扎,树龄有百年以上。
黑暗中,闪出另一道暗影,飞快地逼近他,不过瞬息,挡在昊月的跟前,而那眼前的细丝距离那人的后背,仅仅十步之差。
来者出手止住他道:“尊上!小心眼前!”
然而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们两人都朝着那条细丝的地方突破过去,昊月随即抬手抓着那人,将他用力甩到一边,自己则凭借那道改变方向的惯性,退向另一边。
两人皆在距离银线毫末之处停住.
先前那人影只被撞在树头,拍了拍头,正了正身形,便朝昊月的方向跪下,道:“属下得知尊上今晚不来此处,故而独自布阵,如今阵法已经形成,方才情急冒犯,还望尊上恕罪!”
这阵法屏障一旦张开,便显现出极其的凶险,尊上敏锐无比,按理说不该如此大意,方才却几乎差点就破阵而入,着实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昊月那一头,却隐没在阴影里,让人看不真切如何的神情,倒是这位属下跪在开阔处,依稀的光线映出他模糊的轮廓。
此人正是太息宫主,奇璧。他跟随魔尊同出空间之阵,是魔尊手下仅剩不多的可用之人。
这时候,一把剑陡然插在两人之间,听得魔尊在阴影处,传来冰冷的声音道:“立刻用它封住我的魔丹。”
奇璧却是大吃一惊,根本不敢动弹:“尊上这是?”
“动手!”
他一向不敢忤逆命令,这时候也禁不住犹豫起来:“尊上,您可是为了那个···”
昊月回转过身,道:“与他无关。”
对于魔尊至今滞留在这火凤境中,奇璧已有些沉不下心来,自然把所有的过错都归结到那个修士身上。
他道:“属下不解,那修士到底有何独特之处,值得尊上为他如此?”
若不是为了救这个修士,他也不会随着尊上离开魔宫,让他唯一的护法冒充自己,镇守太息宫中,如今魔修战败,护法必然已经被投入赤水牢,身份估计也瞒不了多久。
现在尊上要自封魔丹,也必然与那个修士有关!
“少废话,取剑!”昊月冷声喝令。
奇璧被吓得一哆嗦,连忙取剑过去,才抬头见到魔尊此时已经现出原身,衣衫凌乱,神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冷峻。
封印魔丹的两个时辰内,是魔族最虚弱的时候,此法要比药物控制修为更为凶险,加上剑锋深入其中,那必然痛不欲生的。
奇璧拭净了饮血过后的命剑冬魂,捧剑守在一旁,尤恐再有任何的差池。
魔尊侧身捂着那处藏匿魔丹的伤口,自剧痛中清醒过来,奇璧连忙将他扶正。
天色已经开始变亮,原本鲜血染红的衣衫,也已经干透了。
依照奇璧所修习的特殊功法,自然对于魔丹的位置有精确无比的探知,用命剑触及魔丹,会直接触发魔丹的防御机制,让它进入长久的休眠。然而若是这么做,魔尊便再不能行缩骨之术。
在经受了如此剧痛之后,昊月几乎无恙一般站起了身,看那两树之间架起的细丝已经撤去。
念及这片区域是天元宗的管辖范围,方圆千里都被仙法严密地监控着,故而两人皆十分小心使用着体内储藏的魔息。
这个联络魔修的法阵,每一夜子时阴气最盛时,用以接收信息,已经运行了半个多月的时间。
昊月看向法阵的方向,道:“有消息了?”
奇璧从袖中取出方才收到的信函,回道:“这封信函来得急,却不是从行寂山那处来的,尊上请看。”
昊月伸手接过,便感受到信函上那一股熟悉而久违的魔气,他眉头一紧,取出里面一片黄叶,转瞬间,黄叶化作飞蝶翩跹飞落在他的指尖。
随后手指一划,挤出一滴鲜血,化出了上面的一行文字。
木屋之内,薛仪不曾卧床歇息,而是起身静坐了将近半个时辰。他知道魔尊昊月近期的状况很是古怪,所以一直放不下心。
对于心魔之症的来龙去脉,对方显然有所隐瞒,看来昊月身上的秘密,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眼下时局混作一团,那种感觉让人烦躁不已。
等到昊月孤身赶回那个房屋,天已经微微亮了,屋内的灯盏仍在亮着。
薛仪听到动静,抬头看着门外,见到昊月仍然维持那幅去离时的身形,推开门,他还有一瞬间的错愕。
还以为起码要等等隔日才会见到人,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末了,他目光停在昊月腹部那一抹新添的伤势上。
“你怎么受伤了?”薛仪道。
昊月却并不想多言:“没有大碍。”
屋内仍然飘散着淡淡的血腥味,薛仪身上还算干净,应该在此前就将身上的血迹清理过了,此时在杂乱的房间内静坐着,也没有再说别的话,倒有种超脱外物之感。
昊月自他身上移开了目光,将自己身上的血衣换了下来,从储物箱里翻出一套旧衣,很快穿上了,又翻出一床稍薄的被单,将原来的那一套卷起来,往屋外走去。
看到他颀长的身形消失在门口,薛仪本想问他这个模样是怎么回事,到底没有问出。
等了两刻钟,对方才从外面回来,袖口裤脚都有些水渍,被他甩了甩,道:“等一下,我要出门一趟。”
“去做什么?”
“到镇上,会一个朋友。”昊月倒是实话实说道。
薛仪思想了一阵,觉得再任由他随意失踪也不是个办法,于是问道:“我可以去吗?”
昊月讶异地看着他。
见对方那怀疑的眼光,薛仪也就有些后悔了,自知有些唐突,但还是替自己找了个挺烂的理由,“那镇上热闹···我也想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