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的杀气仍然笼罩着整个魔宫,无人胆敢靠近魔主半步,就那么愣愣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
祀容俯下了高傲的头颅,轻声低诉着什么,白衣男子吐血几回,意识只有片刻的清醒,随之便在他怀中,彻底昏睡过去。
祭祀台下一番变故,早让恭清和察觉出异常,当下见魔主祀容护在玉书身边,此情此景,不禁让他心神一动。
这个半魔,果然有问题!
然而恭清和屡次于对战中分神,加上本来伤重未愈,神燕香的效力早已直达识海,还未分得开身,便已经软倒下来。召星临一剑刺入,剑尖距离心口毫厘之间,却被人从后面一把拽离。
召星临止住剑招,停在祭坛之上,挑眉看着对面出手的魔族。
竟溪单手将妖龙护在身后,不发一语,隔在两方的位置,召星临举剑对视,也未进一步动作,只是问道:“竟溪大人想要袒护这位龙族么?”
竟溪身为大典主祭司,此时宽袍博带,手无寸铁,也未动用半分魔息,只是站在那处,冷冷看着对方,便给人威严压迫之感。
召星临见是不答,心知对方魔功高强,若是再行鲁莽,逼得这魔族动起手来,必然不能善了的。
他移目看向不远处,想到祀容大人为君上好不容易聚起来的神魂,因为这场变故又再次受损,召星临忍不住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只觉眼前的打斗毫无意义。
他收起了剑,朝祀容的方向走过去。
经此一役,他们原本的计划已经打乱了,今后更无法暗中行事,只能把收尾工作提前。
没想到祀容做事一向是滴水不漏,这次却没管住自己,主动暴露出来。
长明灯灭,殿外的法阵霎时散了开去,无数魔族涌入殿内。
但见薛仪已经昏死在阶下,浑身血污,魂灯上的灯油与鲜血混杂,余热挥发出来难闻的腥气,先至的数位魔族长老纷纷举起长剑,将之围困其中。
乔、绝两家族长随后赶至,来看那地上的人修,此时剑光照在那人腥污的鬓发上,在里面盖着一双长睫,没了任何声息,这张脸纵然也不见十分洁净,仍能辨认出里面的五官轮廓,两人打眼一看,都忍不住吃了一惊。
是他!
乔家族长乔雨迟当即抽出一柄凛凛长剑,已是愤慨无比,举剑就要索命,绝琴生将长剑往旁一挑,道:“雨迟!这人修既然能孤身入这长明殿,其中必有蹊跷,不可轻易动他性命!”
乔雨迟道:“主上已辞了王座,如今生死未卜,然而他平生最恨之人,现下落入我们手中,我自然该替主上手刃了仇人!”
绝琴生斥道:“靖华真君早已身陨,你莫不是犯糊涂了么!”
“你看、你看看他那张脸!”乔雨迟以剑指地,拿剑的手捏得青筋暴起。
绝琴生却是双指一招,凝出一道纯黑的魔绞链,将那地上修士重重捆绑,魔气侵入那人的身体,原本灰败的皮肤,更是突显了黑色的咒印。
他眉头微蹙,仍是保持着难得的冷静,道:“眼前这人虽生与他一般皮相,然而这一身低下的修为,却做不得假。”
乔家和绝家两任族长修行上万年,可堪比化神后期的修为,只不过年岁已到不能轻出魔域了。当年修为虽不敌已臻渡劫期的靖华真人,然而,面对眼前这化神初期的人修,自然可以算是高出一筹的。
乔雨迟怒气未消,仍是道:“眼前这人修,与当年那人确实相差甚远,然而,你说这世间,真会有两个如此相像之人么?”
绝琴生默然片刻,道:“此事确实需要彻查,在真相不明之前,你就是想要用他泄恨,也不看看此身情形?现在就算你不杀,他也会被这咒术折磨,不出半载,必然五感渐失,至肠穿肚烂而死,这样比起来,总也比一剑了结他,更为解恨不是?”
听他如此说,乔雨迟方才收回了剑,当下改怒为笑,点点头道:“是啊,确实解恨!”
绝琴生听他妥协,当即对身边的族人吩咐道:“速去,将此人修关押赤水牢中,用六星阵,缚锁神玄铁,尔等严加看守,待我回去再行拷问。”
他眼看着人已抬走,自然心事满腹,未能完全放心,如今无极还未曾跟上来,想是候在自家那逆子身边去了,这大典已经陷入完全的停滞状态。
绝琴生跪在血污处,亲手将君上魂灯重新扶正于殿堂之上。
见那魂灯重新添置了灯油,然而上面却再无焰火留存,不禁眼眶一热,长叹一声,起了身来,随即又吩咐侍者收拾好长明殿中狼藉的现场,再与乔雨迟退出殿来。
祭祀台下那一对父子,已经相见了。
竟无极呆愣地望着祀容将那孩子抱在怀中,还未将长剑收回,众位长老见有新王出面,自然也不便说这半魔是个叛徒,正心思暗转,未得出言。
待祀容擦净了怀中人嘴角的血污,又整理了他的衣衫,搂着他渐渐恢复了平静。
想他一向杀伐果断,原来也会在意骨肉亲情的。
竟无极念及此,却是霍然一阵心痛,忍不住当面问道:“容儿,这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骨肉?”
此话一出,众魔群中一片骚动,其中自然有记得那一段旧事的部下,不禁脸色一变。
绝琴生与乔家族长更是在当日婚宴的被邀之列,知道那事的底细,这时候不禁脚步顿住,对视一眼,皆露出震惊之色。
祀容看也不看他,便道:“您认为是,那便是了。”
他不满于祀容那敷衍的态度,当下语气也冷了下来:“什么我认为是?”
祀容方才抬起眼来,直视着眼前人,淡淡说道:“那人修闯入长明殿中,坏了君上的魂灯,又闹出这等动静,今日的祭祀大典已是开不成了,容孩儿先行告退。”
竟无极听他要走,当即喝道:“慢着,你要带他去哪?”
祀容将那白衣男子横抱起身,说道:“自然是回我的寝宫了。”
这位新王得到驭舒之名,便随着旧主,一直居于行寂山巅的王宫之中,未曾搬离。
竟无极对王族忠心耿耿,这时候自然不愿他如此放肆,当即道:“你在魔族中根基未稳,便让外姓人涉足君上寝宫,恐怕于礼不合。”